“应该是在十多年以前……对了,就是我救回停风的那一年,”魏执说,“因为当时停风年纪小,那时候他也没现在这么放得开,怕人,我就让其他人多照顾他一些,宋芸自然也在这个‘其他人’的行列。”“也就是说,他们其实是接触过的——既然秦韫明和宋芸走得近,那么宋芸接触停风的时候,秦韫明也很有可能在场,所以他们的关系其实还要比其他同事更近——后来呢?”魏执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大约两年之后,有一天宋芸突然跟我说,‘秦韫明想脱离你自己干自己的,我拦不住他,他已经复制了你的系统,逃之夭夭了’。”陪床“什么意思,”林行舟说,“所以一开始发现002有异心的,不是你而是宋芸?”魏执点点头:“他们一直走得很近,两人算是无所不谈,002有什么想法都告诉宋芸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因为在这件事上宋芸算是站在了我这一边,而且把002的计划全部告诉了我,002对此非常愤怒,就此跟宋芸决裂,把跟她有关的东西全部删除,再也没有联系过她。”林行舟一想,觉得宋芸也怪可怜的,一边是循规蹈矩的顶头上司,一边是野心勃勃的朋友,她夹在二者当中,自然要做出一个选择,但不管选择谁,都势必会得罪另一方。“但我还是有点奇怪,”他把窗帘重新拉好,回转身来,“002跟停风之间有什么正面矛盾吗?就算当年宋芸照顾停风多了一些,那时候停风才七岁,任谁也不会吃一个孩子的醋吧?”“这倒没有,”魏执想了想说,“当时002对停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敌意,就像你说的,他们关系可能还更近一点,宋芸也没跟我说过他们有什么矛盾。”林行舟皱了皱眉:“如果是这样……那我是不是可以推断,他这次并不是针对停风,而是停风误打误撞激怒了他,如果把停风换成别人,他也一样会动手。”“那么问题又来了,”他拿指节蹭了蹭自己的下巴,“当时停风给七万打电话,说他是迷路了,但迷路也不可能迷到那片商业楼里去,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顺便过去看看。可这跟002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片区域,又为什么要出手?”魏执接话说:“如果吸引停风过去的就是002本人呢?”林行舟摇摇头:“这不太可能,我感觉停风并不是一个鲁莽的人,如果他真的发现了002的踪迹,应该是第一时间请求支援,而不是贸然行事。他当时什么信号都没有发出,就说明他认为事情尚在自己可以处理的范围内,没有必要通知你们。”魏执“嗯”了一声:“有道理。”“所以我可以大胆地推测一下,吸引停风的东西,或者他去的那片区域,应该和002有某种关联,停风的介入让002感到不安了,所以他才会出面制止,不想让他发现更多的秘密。”“可这个‘秘密’会是什么?”林行舟没接话,他毕竟对002了解不深,能够推测到这里已经十分艰难。魏执也没逼他继续,想了想说:“之前我们去过那片商业楼,伤魂鸟在那里出现过,所以002会盯上那里我并不意外。我们去救停风的时候,我顺便感应了一下,发现那里除了饿鬼,其他的鬼全都不见了。”林行舟微微一愣,一下子回想起某个被困在二十楼天台的晚上,那些看上去挺吓人其实又蠢又调皮的小鬼们仿佛还历历在目:“不见了?难道被……吃掉了?”“很有可能,”魏执说,“那栋大楼因为被旱魃当过落脚点,阴气比较充沛,而且地形易守难攻,如果在那里复制饿鬼的话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我可以肯定,那里有可能是002的临时据点,但绝对不是他的老巢。”林行舟并没有质疑他这个判断的真实性,魏执停顿了一下又说:“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救回停风那年,002曾因为接取了一个任务而回过一趟景泉,并且停留的时间很长,回去以后他就变得有点奇怪,我以为是他任务不顺利,就试探性地问了问,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回过景泉,”林行舟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对了,你之前说当年出事的地方就在景泉,那片商业楼再往西对吧?那会不会002就是回到了那里,睹物生情,所以……”“不可能,”魏执打断他说,“那里的居民全部搬走以后,我对那里进行了封印,别说人,就是鬼、苍蝇也进不去。”林行舟叹了口气,伸手搭住他的肩膀:“话别说得那么死,三四十年前落的封印,谁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你之前还以为地府那边不会出问题呢,现在不也出现了漏洞?”魏执闻言紧紧地拧起眉:“那我找个时间过去看看,如果002真的能够深入那里,那……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鬼王办事可谓雷厉风行,说要过去看看,第二天天亮便动了身。林行舟因为半夜折腾,上午就多睡了几个小时,下午去医院看望了一下林停风,大夫说人虽然没醒,但生命体征平稳,应该过几天就能转进普通病房了。林行舟在icu外面转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留在这里实在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只好回家。他前脚刚进家门,魏执后脚就回来了。林行舟洗了一个七万给的“治疗苹果”,吃药似的往嘴里塞,含混不清地问:“怎么样?发现什么了没有?”“没有,”魏执说,“一切正常,别说人,连动物活动的痕迹都没有。”他说着掏出手机里:“我拍了照片,也录了像,给你看。”林行舟探头瞄了一眼,瞅着那五百来张一眼望去没啥差别的照片就犯怵,而且魏执此人大概是没什么拍摄天赋,构图取景简直一塌糊涂,什么有的没的都往里拍,搞得林行舟直接职业病发作,忍了又忍,才算是把一句到嘴边的“你这拍的都是屎吧”憋了回去。至于录像那就更可怕了,虽然鬼王手稳,镜头不抖,然而录像居然足足录了三个小时,比一场电影还长,画面上还全都是破旧倒塌的老房子,走到哪里都千篇一律,大白天的又制造不出惊悚效果,看个五分钟就能把人看困。于是林行舟赶紧把手机还给对方,非常敷衍地说:“行了行了,你说没问题就没问题,这事还是等停风醒了直接问问他吧,咱也别在这儿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了,太耽误功夫。”魏执只好作罢。林行舟思弟心切,暂时不想跟002那畜牲计较,把一切新仇旧恨都攒在一起变成压缩文件,等着秋后算账。他医院和家地两头跑,林停风手术之后第四天,终于从icu转出来,移动到了普通病房。然而说是“普通”病房,实际上也不普通,这种时候老魏终于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作用,给他搞了一个几乎能赶上总统套间的病房,沙发电视一应俱全,七万他们把屁股坐热了就不想走,说这里的环境简直比老魏那充满甲醛气味的破房子好太多。鬼王对此面无表情,内心非常生气,当天就回家施展化整为零大法,把所有有毒有害气体全部吃掉,随后将那几个捣蛋的一个个从病房拎回北苑小区。对此,林行舟表示当鬼就是好,敌敌畏都毒不死他。一众“无关人等”全部退散,病房里就剩下了林行舟自己陪着一个伤患——林停风虽然已经能脱离呼吸机自主呼吸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人就是醒不过来,大夫说可能是跟失血过多、大脑缺氧有关,还说如果一周之内能醒过来就没有大事,如果醒不来……林行舟皱了皱眉,搬了椅子在病床边坐下了,伸手轻轻握了握对方没伤的那只手,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到底……”他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被对方的手扣了一下,这一下力度非常轻,但他还是清楚地感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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