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瑜横她一眼,&ldo;今日没想同你翻旧账,你且等着。前头老夫人同夫人商议着要将我送去惠义候府,给个糟老头子做继室。是为的什么?眼看贵妃不行了,为着巴结皇后娘娘,如此不体面的事情也做得出来。&rdo;景辞道:&ldo;惠义候是皇后兄长,年岁虽大了些也不至于是什么糟老头子。一过门就是侯府夫人,难道不比大姐二姐风光?&rdo;景瑜不屑道:&ldo;谁稀罕做那侯夫人?你且差人去打听打听,惠义候是什么样的破落户,又是什么样的浪荡名声,只怕你多听一句都臊得慌。若真是门好亲怎不见夫人将自己的七姑娘送去?竟便宜我这么个犄角旮旯里养起来的女儿。&rdo;景辞道:&ldo;我原没听见风声,或也只是说说罢了。&rdo;景瑜不信,&ldo;老夫人定的事情怎会轻易作罢?且瞧着吧,这回老夫人生辰,她定是要找惠义候家的老太婆私下里合计,若真定下了,我便一根绳子吊死在宴席上。好叫他们一个个的都看清楚了,我母亲虽懦弱,我可不是任他们搓圆捏扁的,逼急了,死了也叫他们不安生!&rdo;她眼中含恨,银牙咬碎,可见不单是气话。老夫人面慈心狠,拿孙女儿的命换前程这种事,不是不做不出来。景辞心下凄然,长叹道:&ldo;何苦闹到这般田地……你若死了,后头还不知要如何编排你,老夫人最好面子,一句半句丑话都听不得,更何况是在寿宴上,你死了是干净,你那舅家恐怕也要遭殃。&rdo;&ldo;我实在是没别的法子了,只能求你。旁人的话一千句一万句老夫人不见得听,但凡是你说的,老夫人莫有不信。你只当行行好,说上那么一句半句,只当还了八年前欠我的人情。&rdo;景辞笑:&ldo;我可不记得欠你什么,得啦,你继续闹吧,我累了,回去歇会儿。&rdo;景瑜气得扔了剪子,高声叫她,&ldo;你回来!是我求你还不成么?&rdo;赵嬷嬷也扑上前来磕头,&ldo;六姑娘菩萨心肠,只当做善事积福祉,帮帮我们家姑娘吧。&rdo;&ldo;好呀‐‐&rdo;她竟应了,转身指着赵嬷嬷说,&ldo;拖出去打二十板子给这老东西个教训,省得成日里挑拨姊妹们闹事,好好的少爷小姐全教你们这帮奴才教坏了。还愣着干什么,拖出去,就在院子里打,也叫丫鬟们都听着,看谁还敢再犯!&rdo;景瑜愣了愣,看着她,呆呆说不出话来。景辞接着说:&ldo;你这地方我再不来了,没由头为着底下奴才几句话就同我闹,要死要活的传出去像什么样子。&rdo;旋即不再多留,一副气冲冲模样出了绛珠轩。赵嬷嬷瘫软在地,问:&ldo;姑娘,六姑娘这是答应了?&rdo;景瑜点头,&ldo;她这是怕今日之事传到颐寿堂里,老夫人知道我求过她,再多说也没用。只得委屈嬷嬷‐‐&rdo;&ldo;这点子委屈算什么,老奴为了姑娘,什么委屈都受得。&rdo;回了缀锦轩,半夏气不过来问,&ldo;五姑娘的事儿您真要cha手?奴婢瞧他们那起子嚣张样儿,哪像是求人的?倒像是刀架在脖子上逼着人办事。&rdo;景辞放下手中一本旧书,饮一口热茶,低低道:&ldo;她也就是嘴上厉害,其实是个豆腐心,傻得很。比咱们府里那些个面上亲热,背地里下刀子的人不知好多少。再说了,我是真欠着她一份情,且还了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尽力便可。&rdo;再叫白苏来,&ldo;东西收拾好没有,山上冷,我那件羽襟斗篷带上没有?&rdo;白苏答:&ldo;您放心,奴婢已经收得妥妥的,再带一件白狐领子的,一件孔雀翎的,保管冻不着您。&rdo;景辞心里头闷得慌,这个家里半点情面不讲,唯有景彦是单纯且直率的,也感谢母亲留着景彦同她相依为命,否则形单影只,如何熬得过。转念想,跟着大夫人出门上香未必不好,至少能躲开这些个不知所谓的勾心斗角。谁知道会遇上陆焉。大嫂怀相不大好,大夫同稳婆都说孩子太大,生产时恐怕要比常人艰难。府里的夫人们同太医打惯了交道,心里头明白这话说出来并非艰难二字而已。老夫人心中焦急,便要拉上大夫人一同来大觉寺祈福,景辞自然得拦着,这劝来劝去就成了她陪着大夫人上山。前山磕头上香,后山禅房小憩。景辞今日系着白狐领披风,内穿桃红洒金莲花纹短袄,下着墨绿马面裙,衬得一张小脸初雪似的白净。又因唇上点了胭脂,在这万物肃穆的冬日里便更显得活泼,天地间仿佛仅剩下这么星点,让人舍不得挪开眼看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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