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大的二儿子雷守义和雷二的儿子雷守智都是十岁左右,跟姐妹们厮混在一起。亲戚家的女孩来,一直都是丫丫她们招待的。雷大的长子雷守仁已经十六岁,陪着几个表弟在前院。
雷家的下一代,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长成了。
雷家堡于男女大防上并没有那么讲究,兄妹几个聚于一室说说笑笑时有发生,今儿个就是这样,雷家兄妹里只缺个雷守仁,其他都全了,再加上三姐和五姐的几个女儿,厢房里满满当当全是人,看在除了祖父与父亲再未与外男相处过的陈平眼里,自是惊诧至极。
陈平一如既往地守护在陈安身边,如忠于职守的保镖保护着雇主,似忠心耿耿的丫鬟守护着小姐,虎视眈眈地盯着几个表兄弟姐妹,唯恐那两个双眼不错神地盯着陈安瞧的小子有非分之举,他们的神情告诉她,若是她稍一懈怠,他们便会在陈安脸上咬一口或者掐一把,曾经太多人这样做过,她可不能不防啊。
在雷家兄妹眼里,陈平倒还罢了,不是姑姑的血脉不说,样貌也平常,一双牛眼瞪着大家,防贼似的,自然十分不讨喜。而陈安,这个初见的表妹,白白嫩嫩简直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特别是她的一双眼睛,毛茸茸水朦朦,长睫毛忽扇忽扇的刮得人心痒,让人忍不住想掰开看看是不是真的,特别是最小的雷守智,简直要跃跃欲试。
不怪陈平如临大敌,任谁见到这样一群人,都会生出戒备之心的。
临走,雷家两个小子还追着喊“表妹,表妹,得空常来”,若不是小二转身唬了几声,不定他俩能追着跑一个山梁呢。小二原本并没有被允许跟来的,谁知它偷偷尾随了,走到半路才被眼尖的陈安发现,阿七道:“即是跟来了,赶是赶不回去的,它不嫌累就跟着吧,正好也认认你舅舅家的门。”
小二大概从小就不习惯进陌生人的家门,也不知道是小时候被送人留下的心理阴影,还是被落兰家的两只鹅给吓怕了,一到别人家,它总会习惯性的在人家门口找个暖和的地方,就地一卧,埋头假寐。
今天也不例外,它在那儿一卧就是一天,主人没出来,它就一动不动地等,若不是温茶给它丢了俩窝窝头,估计得饿一天。小二看雷家几个小子特不耐烦,动不动就冲他们唬几声,唯独给温茶摇了摇尾巴。
阿娘屋里,二娘陪着说话,女儿和媳妇们也在一旁边做着针线边附和几句,阿七进去的时候三姐和二嫂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起劲,倒是五姐和大嫂这两个平时在这样的场合活跃气氛的高手,不知道怎么了都不吭声。
阿七当时还有点纳闷,不过也没在意,毕竟陪娘才是重点,才说了几句,大嫂就离开了,三姐偷偷示意,让她去大嫂屋。阿七找了个借口出来,大嫂果然已经等着她了。
“七妹妹,按说呢,这事儿不应该让你操心,可是……可是你大哥那性子,你也知道的,有个什么都是装在心里的,受多少委屈都不会吭一声,这些话只好我来说了……
“你看咱家这几年,家里的光景一年不如一年,今年过年你可能也听说了,我们雷家连个年猪都杀不起了,仓里的粮也被阿爹卖了一多半,钱全部进了老四的口袋,就这,他还嫌少,走的时候扭着头,你大哥和我陪了一路,他连一眼皮都没刮。
“阿七啊,嫂子心里苦,嫂子的心里话没处说啊,不能让你大哥烦心也不能跟你二嫂说,她心里更苦啊,七妹妹,嫂子只好在你这里吐吐苦水,福来(雷守任)已经十六了,搁前些年媳妇都娶进门了,可现在,我连聘礼都打凑不齐,呜呜……
“老四走后,我跟你大哥商量着看能不能分家,你大哥把我一顿骂,我……我不怪他,他是老大,我知道他的想法,对下面的兄弟有责任嘛,我不怪他。可苦了我的福来,谁来替他想一想,他都十六了,再不张罗谁家的好姑娘会等着他啊。”
分家?阿七错愕地看着大嫂,她居然想分家?父母都在呢,哪能分家?二哥没了,老四几年也难得回来一趟,这个家就指望大哥了,这会儿大嫂想分家!这个家怎么分?分了父母怎么办?大嫂真是疯了!
“七妹妹,你是个灵醒人,你给嫂子出个主意,我该怎么办?怎么办……你二哥没了,二嫂娘儿三个孤苦无依,你说我和你大哥能看着她们不管吗?两个孩子转眼也大了,五个娃的嫁娶我不操心谁来操心啊?这个家要是再不分,就全部填了四房的黑窟窿了,我们大房要被他们拖死了,孩子们也要被他们拖死了。
“我苦命的儿……我跟你二嫂自嫁进这个家,前前后后统共生了十个娃,才长成了一半,就这一半儿还命比黄连苦……七妹妹,这个家分不分五妹妹能说话,你也可以啊,你就帮一帮你亲哥亲嫂子吧……”
大嫂的眼泪一串一串地往下流,阿七掏光了身上的帕子,也无济于事。大嫂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分家,哪有那么容易啊。雷员外头一个不会答应。不过阿七也明白,若是雷员外能轻易答应,大嫂就不会对着她哭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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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大嫂真是给她出了个难题啊。可是二嫂一家……雷四的臭德行,她也是受够了。大嫂有大嫂的思虑,阿七也有阿七的立场,那个侄子难过,她的心里都不能顺畅。
阿七宽慰了大嫂几句,决定还是去探探雷员外的口风。
没有矛盾时大家是和和乐乐的一家人,兄弟姐妹相亲相爱,一旦出现罅隙,大房跟二房,便泾渭分明了。
雷员外一见阿七,话匣子就打开了:“阿七,阿爹真高兴,你四哥啊马上就要发达了,他已经得了大帅跟前的人的赏识啊,很快就要做专员了,比放了道台还要趁手啊,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壮举,阿七,爹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成就,就是生了你四哥这么个能干儿子,当然还有你们几个好孩子,爹没白活!
“以后下去见了先人爹也有交代了!你四哥说了,你们兄弟姊妹几个的情谊,他是不会忘记的,等他发达了,就把我们都接过去,雇几个人侍候着,让咱也过过好日子,送娃们进大学堂,也留洋去。”
阿七对雷员外的话心存疑虑,他的话不知是真是假,但那情绪是昂扬的,那兴奋是打心底里逸出来的,作不了假。阿七想起上次见面时雷员外沮丧又焦虑的样子,也忐忑起来,难道老四真的搞到什么门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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