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洪烈心尖一颤:&ldo;康儿?&rdo;完颜康道:&ldo;先前的奶妈妈走便走了,她走得还算体面,现在过得也还好。对吧?现在我身边的人,有什么不好,您告诉我。可别再先让人不见了,再给我个不痛不痒的解释。他们俩,谁都别想带走。&rdo;二仆心下不安,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被从小王爷身边带走。赵王府主子少,人口单纯,纵有下人勾心斗角,比之其他府邸,也是清净自在的。撒哈林却看得明白,问题大概是出在女主人身上。王妃看似无能,赵王一颗心全在她身上,大事未必由她,小事必会令她如愿。王妃的见识,也关心不了什么大事,能关心的,也就是丈夫和儿子了。撒哈林的经验,王妃的话,在府里是管用的。她要处置小王爷身边什么人,还真能办得了。动手的虽是王爷,事情的结果,却是王妃的心愿。撒哈林幼小之时,家族得海陵王青眼,生活优裕,对这些事情一看即明。王妃根本不用动脑子,只要觉得不快活了,自有王爷善后。小王爷聪敏慧颖,却练不出内功,王爷已是不满,有道士来闹,王妃又心中不安。王爷是要有所行动了。拿他身边的人杀鸡儆猴,敲打儿子,是高门里惯用的小手段。小王爷大概也看明白了,七八岁,狗都嫌,为维护&ldo;自己人&rdo;敢跟父母叫板了。孩子脾气,令撒哈林心头一暖:小王爷这心性,可真是讨人喜欢呀。有人护着,谁会不欢喜呢?完颜洪烈狼狈地道:&ldo;知道了。&rdo;撒哈林故意说完颜康:&ldo;年纪不大,操心不少,我劝你呀,得过且过算了。这年月,没了谁不能活?你就是担心太多!&rdo;完颜康没好气地说:&ldo;我最担心的是你哪天被道士打死了。那道士最恨金人,您老口上还不饶人。爹,你真要让他当我的师父?你们要是都没办法,我就跟他走吧?我在这里,他每过来,你们就要受一回惊吓,真是让我不忍心。说好了,我跟他走,必会走丢,到时候他要来找你们,我就再护不得你们了。&rdo;撒哈林淡定地道:&ldo;哦。那我给你画张地图,会宁老林里等你。&rdo;完颜洪烈被两人挤兑个半死,怒道:&ldo;我能有什么办法?逼反了全真派,你道圣上不会发怒么?本来蒙古人就够麻烦了,西夏也不安生,山东、陕西、河南河北,盗匪原就不少。再来一个全真道,唉!放到十年前,我哪会将全真道放在眼里?&rdo;完颜康不耐烦地道:&ldo;等下我跟妈说。&rdo;完颜洪烈急道:&ldo;你别吓着她。&rdo;完颜康道:&ldo;她还用我吓吗?以后丘处机还会来的,拜了师,他就更有理由过来了。一见他,妈就想起他会杀人,你有办法吗?&rdo;完颜洪烈深恨自己无能为力,发誓必要重金聘些武林高手来才好。完颜康道:&ldo;您去陪妈吧,我的事儿,我自己弄,并不会麻烦到您。&rdo;完颜洪烈深深地看了撒哈林一眼,转身离去。他知道,完颜康说的都是实情。无论拜不拜师,丘处机只要盯上了赵王府,就会时常光顾。撒哈林还不肯放过他,背后扬声道:&ldo;王爷,有空侍太座的疾,也去宫里侍一回疾罢。&rdo;完颜洪烈脚步一顿,走得更快了。打发走了完颜洪烈,完颜康一脸的冷样,对乌也、特斯哈道:&ldo;你们以后都跟着我,别人的话,都不用听。&rdo;两人懵懵懂懂,只知道王爷脸色不好看,小王爷护着他们了。不用权衡,齐声道:&ldo;我们都听小王爷的。&rdo;完颜康又说撒哈林:&ldo;您还是在府里住下吧。&rdo;撒哈林哼唧一声:&ldo;我可住不惯。&rdo;完颜康道:&ldo;好歹有命在。&rdo;撒哈林道:&ldo;切,笑话。&rdo;完颜康诚恳地道:&ldo;真的。您气人的本事比我高明多了。姓大的在朝里做官的也不算少了,就您不来,是有自知之明,怕得罪人吧?&rdo;撒哈林脸上一僵,怒道:&ldo;气走道士的,可不是我。&rdo;&ldo;我七岁,学坏了,必是有人教的。要杀我,他也须得等到我长大。你们可就不一样了。&rdo;两人斗着嘴,撒哈林竟不能赢他,大为光火:&ldo;你将这聪明劲用到习武上,早成材了。&rdo;完颜康浑不在意:&ldo;我要成那个材做什么?&rdo;撒哈林道:&ldo;凡事,做了就要有成效,才不枉下的功夫。赵王看我可是不顺眼得紧。&rdo;完颜康摇头道:&ldo;这个不怪您,是我没想明白。&rdo;撒哈林道:&ldo;赵王可不是这么想的。让你看医书,看了吗?&rdo;完颜康道:&ldo;我也懂一点医道的,与其浪费时间,不如做点有用的,我的骑射功夫也不坏。千军万马里,个把高手,结果与常人又有何异?&rdo;撒哈林道:&ldo;练武用不着,旁的也能用着。令堂玉体好像也不太好?你宫中长辈的年纪,嘿嘿。&rdo;完颜康一顿:&ldo;除非我将功夫都用在学医上,否则又有何用?还不如寻常一大夫呢。您看我在什么学问上争强好胜了?那些对我用处不大,不值当得。&rdo;撒哈林越想越生气:&ldo;偏你有理!&rdo;完颜康道:&ldo;跟您学的么。&rdo;&ldo;我可教不出你这样的徒弟来,你没理讲三分的本事呀,天生的。&rdo;&ldo;您可真够奇怪的,明明不喜欢这些朝廷上的事儿,更不喜欢什么江湖武林,怎么偏要让我……&rdo;撒哈林略有一点尴尬,道:&ldo;我喜不喜欢的,关你屁事?照我说的做就好了。&rdo;完颜康也不恼,冷静地点点头:&ldo;哦。你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呢。&rdo;撒哈林老羞成怒:&ldo;我比你明白多啦!去去去,有功夫气我,不如去侍奉汤药。&rdo;&ldo;爹在妈那里,我不去,别打搅了他们。&rdo;撒哈林道:&ldo;谁叫你去王妃那里啦?前天谁还说,圣上病了的,你不去吗?&rdo;&ldo;微恙,早好啦。&rdo;&ldo;呸!怎么变蠢了呢?去,我不信道士还能杀到宫里去。他要进了宫里,以为禁军是死人吗?&rdo;完颜康对他行一礼,指着乌也、特斯哈二仆,对撒哈林道:&ldo;旁的随意,我这两个人,不方便带出去的时候,您老给看着点。&rdo;撒哈林一挑眉,想了一想,大笑:&ldo;哈哈哈哈,你还是个小孩子,连身边的人都难护住。&rdo;完颜康道:&ldo;那有什么关系?我总是会长大的。这两个人您帮不帮忙看着?&rdo;&ldo;帮。&rdo;将生变不须撒哈林提醒,完颜康也是打算进宫的。入宫之前,他先去寻包惜弱。包惜弱已能起身,又往那小屋里去,抚着铁枪悲泣良久。完颜康的心情一下子糟糕了起来,他知道自己该同情包惜弱的,然而对着一个只会哭的妈,心情真的很难好起来。包惜弱见他过来,放下铁枪,慌忙试泪:&ldo;你怎么过来啦?入秋了,也不多穿点衣裳。&rdo;完颜康道:&ldo;我去找妈,他们说你到这里来了。&rdo;包惜弱勉强一笑:&ldo;我好啦,躺不住,就过来了。你……还是不肯拜丘道长为师吗?&rdo;完颜康对包惜弱比对丘处机和气多了:&ldo;妈总说他脾气不好又说他会杀人,我干嘛要拜他做师父?为了杀人吗?还是等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被打杀?&rdo;包惜弱心头巨颤:&ldo;不不不,不是的,我、我、我怎、怎么会让你去杀人?更加不会愿意你受委屈的。&rdo;&ldo;妈,江湖上师徒如父子,他要我死,我就得死,要我杀人,我就得杀人,要我跟别人殴斗,我就要殴斗。打不还口,骂不还手。从此生死系于其手,做事要先考虑师父,岂能草率?妈,给我找一个这样师父,我是你亲生的吗?&rdo;完颜康仰起头,一双大眼睛泛起水光,看起来柔弱又可怜。他平素不用人操心,今日作寻常孩童的可怜样子,包惜弱一时之间忘记了哭泣。她不哭,完颜康先挤出两滴泪来:&ldo;我知道了,我这便跟他走,也算报了你们这几年的养育之恩,从此天大地大,江湖不见。也不知道能活几天,你每年给我烧点纸钱吧。呜呜。&rdo;说着,垂下了小脑袋,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外挪。包惜弱急哭了,将完颜康揽入怀中,呜咽道:&ldo;你当然是我亲生!可是这位丘道长……是很厉害的。&rdo;完颜康在她怀里挣扎:&ldo;那便由着他钝刀子割肉?好好的日子不过,去跑江湖?妈,你说一句,我现在就去。&rdo;包惜弱被儿子带得没办法,又昏倒了。完颜康无奈地抹抹眼泪,招呼侍女:&ldo;将王妃扶去房里歇息,将这里锁了罢。&rdo;看人抬了乘软轿,将包惜弱一路抬回正房安置了,才换了身衣服,往宫里去。金主完颜璟是何时死的,完颜康心里没底,穿书之后什么都变了,哪里还有底?金主身体不好,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似乎是打从今年春天一场风寒之后,就断断续续地病着。诸王轮流入宫侍疾,每回他都是不久即康复。一时之间,朝廷上下的弄得十分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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