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无论怎样,从前的一个时代,已经终结了。
…………
首辅既然辞职,昔日排名敌二的那位,只以为自己升任乃是水到渠成顺利成章的。论资历自己挺可观,论功劳,那更是倒李之先锋,夺关之悍将,还嫁掉了一个活孙女儿哩,啊,现在是死孙女儿了……
不料各位昔日同心倒李的盟友们,这时候支吾着不出声。宫里那位更是这么久也没召见他单独见面,这态度有一点暧昧呀。
这一位日日在“昨日君家宴,今天我请客,喝喝喝喝喝喝喝”,这般阵仗里泡着,头脑稍有些不及先前灵活了,只迷糊的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官场上向来无风也能煽起三尺浪,如今这形势,如何不让大家看见那可供钻营的大小缝隙。京城点心盒子一时热销,因为大家都忙着互相拜访呢,这其中又有不少是姻亲互窜打听动向的,姻亲之间们,一般不能像外人一样就送点点心,多少还得送点鸭脖子鸡腿什么的。京城官场就是一张不知道联络了多少层的大网,这礼一开始送,就刹不住了,每家都攒了好多卤味吃,最后因为这吃着腻了,连六必居的好酱菜都跟着长了价……
倒不是所有人都参与进这一番龙争虎斗里。那四家准备奏请省亲的,就几乎是在看热闹了。人家的重心都放在恭迎自家娘娘身上。伺候贵人,这其实挺无所谓的。龙肝风髓,不见得真比土豆炖白菜好吃。宫里那谁真贵,也是自己家的姑娘。只不过是通过这仪式,展现点什么,或者给贵人看,或者给贵人的贵人看。
贵妃娘娘的家里进度最快。如今已经圈了一座大园子,动工将半。当然时间紧迫了些,那园子先前住着的地方是有人住的,这个拆迁工作难免有点粗暴。不过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弹劾贵妃?您没睡醒呢!
梁州伯府,也就是宋嫔娘娘家里,这进度其次。虽然宋嫔论职位不如德妃娘娘,可德妃娘娘家中只是一个京官儿,梁州伯府可是勋爵人家。所以这抢了次序,也不算什么太严重的事情。这一家手笔比较大,据说专门派人到南边去采购木架子窗帘花瓶之类……对了,那些地方,似乎最近好几个当地名医都出走了,多奇怪的事儿啊!
龙四海继续冒泡
龙四海在批准了前首辅的辞呈后,顺理成章的就增加了自己的存在感。
原先见大臣的时候,不管坐立,都是在类似卧室的地方,现在就挪到书房了,还时常跳下来徘徊两下,显示自己腿脚很灵便。
原先一年见个大臣,还都是几个顶尖人物。现在就这个月,已经见了好些个三四品的官员,还有几个老牌权贵家的年轻子弟。
稍有嗅觉的人都知道,这位准备收权了。
虽然前人赞许“垂拱而治”,可当皇上的,真“垂拱”了,船翻了可就不好,至少也得伸出爪子拽个把手什么的。千古以来不爱权的皇帝,可比不爱美色的还稀少呢。
对于臣子来说,皇帝决定抓权了,大家手上的权力可就弱了。比如说原先,京城的建筑局局长退休了,下一任谁来当呢?几个内阁学士,喝顿酒,就在饭局儿上把人选定了。现在不成,皇帝说不准,心血来潮的一问,他若是不审批,你们商量的再好,也不能用啊。
俗话说,“外敌去则嫌隙生”,反过来,也一样。
因为缺失了一个首辅,打的脑浆子都快出来的两派人马,被龙四海这么一出现一搅和,一下子就好像被天降瑞雪蒙住了头脸,都冷静起来。
大家都猜测着,观察着,这一位,下一步准备干什么。
……下一步,没有下一步了。
龙四海英武万分的“复出记”只唱了一半,就停了。这其中的缘由,说来有点不那么体面。
他几年没上班,不太勤快了。
这人在幕后待久了,运筹帷幄什么的,不见得一定比在台前更如臂指使,却是一定会让人过得更舒服些。
可不是么,不上朝了,想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起,寅初两刻什么的,那还是半夜呢!而且每天下午,还得跟一帮半老老头商量——有什么好商量的啊,最后的处理方法还不是那么几种,在一帮人扯皮的提议里,选个最中庸最大多数儿的
龙四海深深的开始觉得,这活计没意思,还不如躲在后面呢——当然,我们也可以形容为年后的伙计不想开店,只不过,龙四海这样的伙计,不开店也没人敢管。
想劝谏“皇上您得每天打点”的愣头青都被自家师长按住了。愣头青们的师长?前面不是说了,都在当大学士争首辅呢。
原先的首辅辞职,这看起来只空开了一个位置,除了那位排名第二的,大家又资格争夺的不多?不是这样,一个萝卜一个坑,前面的萝卜起来了,后面的坑一个接一个的往前挪,上上下下的,不知道多少人受益呢。
龙四海蹲在高高的宫阙下,俯视着一帮抢坑的萝卜,时不时地出手折腾一下。大家就和玩“抢凳子”游戏呢,有人抢到了更好的位置,有人被挤得远远的,还不如没动弹时待着的位置呢。
这里面都是多少人里面挑一个,挑出来的人才,说精英真是精英。可是像从前虚家那样失心疯了想威胁到龙四海的……看起来还真没有。
天下安定。皇帝清闲呀。于是龙四海折腾了两下又赖着不上朝了,倒也没耽误了什么事情,重大事件都得他批准了才能去做,只不过得多派两个跑腿的。刘太监频频出宫,南沧海频频进宫,京城侧目:前一阵子这梁州伯没动弹,居然还得了帝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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