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崔,小崔!”
游离在意识之外,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崔妍才缓过神儿来。同事小声的提醒她,“有家属来送东西了,接一下。”
李凭站在小窗口外,崔妍不露神色的吐了口气,故作笑意,“又来了,”顺手接过递来的一封信和一包东西,“这里面是什么?”
“几件衣服和一些我妈妈吃的药,信封袋也没有封口,”李凭算是家属中来得最勤的几个,所以很多接待警官都认识他,“崔警官,每次都麻烦你,谢谢啊。”
“应该的,”崔妍把东西收起来放到一边,“检查之后会给你妈妈送去的。”
“好的,如果妈妈想见我了,随时通知我,那我先走了。”
崔妍点点头,李凭眼中的失望和遗憾无人不识。
结束上午的接待时间,崔妍没心情吃东西,顺带检查登记家属送来的物件。李凭送来的的包包最干净,里面装的是几件冬天的毛衣和一条围巾,药品需要送到检验科抽取成分。崔妍又取出信件,简单的看了一下内容,确定没有违规内容就装回去,还封好了口。
稍微整理一下,崔妍拿着包包和和信来到4号房。“562号,过来拿东西。”
临近午休时间,犯人都在房间里,李春梅还是走得极慢,崔妍从门下方的小窗里把东西递给她。每接过一件,李春梅的手都有些发抖,“你儿子很关心你,记得每天按时吃药,这次送来的药等抽检之后会按时发给你的。”
“好的,谢谢警官。”李春梅颤巍巍的捧着衣服走回自己的铺位,可能因为看起来太心酸,崔妍匆匆转头走开了。
李春梅已经确诊肝癌晚期,其实可以申请好一点的医疗服务和宿舍环境的,但她不愿意让儿子知道,没有家属签字,她就只能在8人间住,日常治疗更是无法保障。所有狱警都了解她的情况,比如崔妍每次看到李凭来送东西,不止一次想把实情告诉他,李春梅却一再坚持保密。
崔妍问过为什么,李春梅说,“我没有教育好儿子,这是我应得的报应,不用救。”
李春梅是崔妍接触过最特别的犯人之一。听说她在检控方提出多个质疑之后,仍然坚持自己犯罪,甚至要求重判,导致援助律师都放弃上诉了。自从崔妍接管李春梅所在的狱区,才深入了解到她的案子,从中发现很多疑点,于是自己调查,还拜托郑西泽分析研判……
哦,郑西泽,他们已经分手半个月了,之后一直没有再联系过。前两天,崔妍收到一个市内闪送,正是李春梅案卷,上面标注了密密麻麻的要点和疑点解析,唯一的可能就是郑西泽。崔妍犹豫过,要不要发消息谢谢他,可她心里没有放下,怕是重新联系会心软,便一直默不作声。
今天是崔妍这周值的第三个中班了,与晚班交接时,同事忍不住问她,“崔妍,最近发生什么事儿了么?怎么突然热爱起工作了。”
“没事儿啊,”崔妍填着工作日志,淡淡地说,“反正回家就是睡觉,干脆多上班拿点补贴。”
“我不信,肯定是跟郑老师吵架了吧,”同事打趣道。
“没有,我们分手了。”
下班前,崔妍特地去狱区转了一圈,脚步不自觉的停在4号房门前。她轻轻拉开门上的小窗,往里面看了一眼,所有人都睡下了,李春梅睡在距离门最远的一铺床上。她背对门口,崔妍看不见她的脸,但身体平静得几乎没有起伏,花白的头发在月光之下显出几分凄凉。
中夜班后,第二天是轮休。临近午夜,崔妍走出大门等单位的班车,几名同事也陆续走来,说不了几句,上车都闭目养神了。崔妍习惯坐在窗边,漫不经心地刷着朋友圈,突然看到一个高中女同学发的婚纱照,照片里的两个人看上去十分幸福。崔妍手机里还保留着当初郑西泽那次“不成功”的求婚照片,她曾经想过删掉,但总是下不了决心,明明无法回头了,她还是放不下。
班车停在小区附近,崔妍不想马上回家,干脆沿着小区外围绕一圈。天气渐冷,宵夜摊却是热火朝天,三五好友围坐在一家家的烧烤摊前吃着烧烤喝着啤酒,说说笑笑。崔妍略带羡慕的路过他们,走到一家便利店,买了一份简易快餐。
“您好,一共15元,”崔妍拿出手机扫码,才发觉服务生的声音有些耳熟,抬头一看,竟然是李凭。
“崔警官?”李凭也认出她。
崔妍轻声应了一句,“这么巧。”
“是啊,好巧。平时都是看你装制服,刚才差点就以为是我认错了呢,”李凭笑着伸手抓了抓头发。
崔妍笑了笑,指着他身后的微波炉,“能帮我把这个热一热么?”李凭赶忙把快餐拿过来,放到微波炉里。等待了一分钟里,两人都没说话,好像都在专心期待“叮”的声响。
“叮”微波炉停止了运行,李凭把快餐递给了崔妍,本想拿一个袋子给她提着,崔妍却说,“不用了,我就在这儿吃。”
崔妍坐在窗边看着街景,昏黄的路灯下只有被风吹落的树叶,早已没有了人影。其实她已经在单位吃过晚餐了,可还是觉得饿,又不想回家一个人吃,而且特别巧合的碰上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崔妍吃东西很快,不一会儿就吃得八分饱,无聊的她看到李凭一直在货架间走动,一下搬下来,一下放上去,她觉得好奇,就一直看着。
“你在这儿干了多久?”崔妍把餐盒丢进垃圾桶,问。
“啊?”李凭在收银台里清账,听到问话,下意识的以为是客人结账,没想到是崔妍,才答,“大半个月了,我都是上夜班,白天还有别的工作。”
崔妍点点头,眼睛扫过柜台前摆着一些棒棒糖,李凭以为她想吃,便拿出一只,递给她,“送给你,崔警官。”
崔妍愣了一下,还是接过来,下一秒就要拿出手机付款了,李凭急忙拦住,“不用给钱的,就当是我送你的,妈妈麻烦你照顾这么久,一份小得不能再小的谢礼了,你就拿着吧。”
崔妍看到李凭认真解释的样子,只好说了一句“谢谢”。
从便利店走出来,崔妍撕开了棒棒糖外包的纸,把糖放到嘴里,浓密的橙子味就充满整个口腔。因为甜味,似乎心情也好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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