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忙转头看向师父,只见他神情痛楚,脸色惨白,嘴唇微动,似是说了一句什么,但是风声贯耳,根本听不清他的话。
片刻之间,两人落在一处山谷之中草地之上,四周有山环抱,一条小溪流从草地上潺潺流过。
邓一年跌坐在地,盘膝闭目调息。杨戬心中焦虑,不禁问道:“师父你怎么了?”
“没事,”邓一年低声道,“我们在此歇息一会儿。那蛊虫甚是厉害,我要耗费些时间将它们驱出来。你自己去一边玩耍,休要走远。”
杨戬忧心忡忡,哪有心思玩耍,将幼犬放到一旁草地,也不说话,坐到一旁看着师父运功,心中思忖道:“那蛊妖虫母的蛊虫竟这般狡诈,知道要全力攻击师父,却放过了我。若是它们转来攻击我,我又没有师父的神功护体,恐怕早已死翘翘了。”
他却不知邓一年早已为他做了一道护身的结界,挡住了那蛊虫尸灰,倒并非因为蛊虫尸灰能择人攻击。
又等了许久,都不见师父说话,看他脸色青灰颓败的模样,像是更加不好了,杨戬心中难受,不安地想:“师父打坐如此之久,难道克制不了那蛊毒?或者是那不明来历之人打了他两掌伤到了他的内脏?”
越想越是慌,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大石,恨不能站起来大喊大叫发泄一番,正烦乱不安,突然感到有一又软又热的东西在腿边乱动,低头一看,却是那幼犬,已睁开了眼,笨拙地爬了过来在腿边乱拱,像是在找奶吃,正要抱起来,却听得空中传来几声沉闷的兽类咆哮之声,忙抬头一看,顿时吓得心中砰砰乱跳,差点叫出声来。
只见空中黑云滚滚,煞气重重,一只健硕凶猛的巨大黑豹,站在云端,背上坐了一个穿黑衣披风戴兜帽的男子,极像是方才突袭师父之人。
黑豹低头咆哮不止,巨大的头颅有杨戬半个身子那么大,如灯笼一般两眼冒出凶光,身后拖着一条满是银色锯齿的尾巴,缓缓落下地来,浑身上下黑气升腾缭绕,死亡气息甚是浓郁。
杨戬哪见过这般凶煞猛兽,只觉自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勉强爬了起来,下意识哆哆嗦嗦地挡在师父身前,颤抖的双手紧握成拳,口干舌燥,心中不断说道:“不许发抖不许发抖!杨戬,这时候你可不能做孬种,师父疗伤想必到了关键时刻,你必须拖住这个恶人,为师父争取时间!”
想是这么想,但望着那可怖的黑豹露出满嘴獠牙,发出嘶嘶的抽气声,缓缓走近,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全身的颤抖,两眼直直地盯着那豹子的嘴,眼都转不开,心中突然想到:“这豹子如此凶恶,嘴张得这么大,难道是要吃了我和师父?”一念及此,顿时心跳如雷,眼中酸涩要哭将出来,就想马上出言求饶。
转念又对自己鄙夷不已:“杨戬啊杨戬,你真是个怂包软蛋,不思如何为师父争取时间,居然还想着求饶,白费师父疼爱你的一片心意!也罢,左右是个死,害怕也没用了,绝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去!”
“小兄弟,你让开,我要与你师父说话。”正在那边胡思乱想,忽听骑在那豹子背上的黑衣人开口说道,声音极有磁性,十分好听。
“果然是他!”杨戬心底本还不十分确定来人是否就是那偷袭之人,毕竟那人身手极快,根本来不及细看,但是那笑声却被他牢牢记住,此刻一听,心中愤恨之意大盛,恐惧之心倒消了大半,将眼光从那大黑豹身上拔开,瞪视着来人,怒而不语。
来人从豹子身上轻巧跃下,将兜帽掀起,露出一张苍白而秀气的脸来,看年纪约在四十之间,有一双灰色瞳孔,淡淡眉毛,连嘴唇都是淡白色的,气质儒雅。见杨戬满脸怒容,来人微微笑道:“小兄弟,你是杨戬吧?我有话同你师父商量,你让开,我这黑豹性子可是很急的。”似是为了证明来人的话,那豹子本已趴伏在地上的身子突然站了起来,露出满嘴锯齿般的獠牙,向着杨戬嘶吼了一声,来人极为满意,看向杨戬。
杨戬心中大惧,猛抖了一下,幸好他平素与大一些的孩童厮打惯了,打不过时总是逞英雄斗嘴皮,最会打肿脸充胖子装英雄,见状嗤地一声冷笑,正想装出无所畏惧的样子来,突然想道:“这人明知师父被他打伤,说话还这样斯文,一派劝说商量的语气,这是什么缘故?莫非是忌惮师父的法术,因而特意试探我?”想到这里,顿时好像看到了一丝曙光,思忖道:“我可不能让他看出我很害怕很着急的样子来,更不能让他知道师父现在连飞都飞不动了!”唯恐被对方敲出破绽来,打起精神,道:“究竟是你还是那豹子要与我师父说话?你们两个谁是领头的?且商量好了再来与我说。”说话时语音颤抖,与往日浑然不同,终究心里畏惧,这也是勉强不来的。
来人愣了一下,本意是吓杨戬一下,看起来好像一点效果都没有,无可奈何地道:“自然是我要与你师父说话。”
杨戬点头道:“既然是你有话说,怎么不自报家门?”
来人心中微生怒意:“这小子无礼!若论辈分,虽是平辈,但我年长于他数万年,怎敢如此与我说话!”但是想到邓一年,又颇为忌惮:“这老东西脾气暴躁,他的弟子失礼他未必计较,我若露出不敬,只怕会好一番为难我。罢了罢了,只要能寻回阴阳幡,其他就不计较了。”
原来此人正是司魂殿主人,昊天至尊第四个弟子,陆萨。此番前来,却是因为得到一个消息称,数日前丢失的阴阳幡在邓一年手中。
当下忍着怒气,淡淡道:“在下司魂殿陆萨,前来拜会磐石上人,请师弟代为通传一下。”
杨戬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陆萨?”
正在心中急速思索如何应答,却听见背后师父长吁了一口气,道:“陆萨,你此来所为何事?”
杨戬忙转身,惊喜地道:“师父,你好了……”
邓一年长身而起,脸色依旧憔悴疲倦,挥手道:“你退一旁。”说着看了他一眼,眼中似是大有深意,杨戬心里一动,忍住要问的话,站到一旁。
陆萨忙作揖施礼道:“陆萨见过磐石上人。此番是为阴阳幡前来。此幡乃恩师所赐,一万多年来一直镇守司魂殿,从未有失,陆萨也从未得罪过上人,不知为何上人竟将此幡取去不还?”
“若上人当真是事出有因,非借此幡不可,只须交代一声,也不是不可商量,不问自取,岂是师长之辈应做之事?今上人持有此幡已有时日,请看在恩师份上,不要为难陆萨,将阴阳幡赐还,陆萨不胜感激。”
这一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占尽道理。杨戬虽然年幼,却也听了个大概,顿时一头雾水,怎么听起来像是师父跑上门去抢了这破布不还?当下差点开口骂出声来,幸好此时邓一年又看了他一眼,眼中有莫名的警告意味,终究不敢造次,死死忍住,却在肚子里骂个不休。
邓一年微微沉吟,道:“阴阳幡,确是在我手中,只是……”
陆萨急道:“只是如何?”
邓一年微微出神,看不出喜怒,许久终于慢吞吞地说道:“……只是,话却要说清楚。”
陆萨大松了一口气,道:“上人请说。”
“你门下是否有名为庆阳的弟子?”
陆萨微微一愣:“庆阳?”继而露出又喜又忧的表情来,说道:“我有二子,长子正是名为庆阳,一年前负气出走,踪迹难觅,莫非上人也曾见过?可否将他行踪告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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