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瑶目光带着不平:“掌柜信任我,我才推了谭老板给的十万两银子,精心设计了花样想要拿来卖给你,可你竟然只给一千两,是不是欺负我乡野丫头没有见识?”
“姑娘,那谭老板可不是善类。他说给你十万两银子,就真的能给你吗?他把钱给你了,后脚派人给你夺了去,再牵连到你的家人,到时候你该如何?”
见沐云瑶神色松动,掌柜心中松了口气:“姑娘,这幅画,我出价一……一万两,这是实实在在的价格,你需要的东西,我都提供给你,如何?”
沐云瑶咬了咬唇:“那我如何知道掌柜不会给了钱再暗中抢回去?”
春绣坊掌柜总算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怎么会,春绣坊一直都是诚信经营,你可到郾城询问的。”
沐云瑶神色依旧带着犹豫,就在春绣坊掌柜几乎急出一身汗的时候,才缓缓笑了开来:“是,春绣坊的口碑倒是一直极好,口碑、口碑,有口皆碑,想来春绣坊也不会因为区区一点银子,就砸了百年的上好招牌。”
“是,是啊。”掌柜抹掉心中对沐云瑶最后一点轻视,立刻快速的盘算起来,“那沐姑娘,你看,就一万两银子可成?”
“掌柜,一万两银子对我们这样的出身来说,的确是天大的数了,可对春绣坊来说,恐怕一日的流水账目都不止这些。更何况,若是这面绣品真的能够让春绣坊如愿以偿,那就是帮你们打开了一条通天之途?”
“那依姑娘的意思?”掌柜面露苦涩,“春绣坊家大业大,但是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掌柜,太大银两也做不得主,这绣品能不能成还不知道呢,万一不成,我和我的家人怕都要跟着滚出春绣坊了,还请姑娘体谅一二。”
“绣品我已经绣制了一半了,那掌柜就先给我一万两,等到我把绣品完成,掌柜再给我一万两,如何?”
听到她没有继续狮子大开口,掌柜心中一喜,以为自己刚刚的话让她生出了同情之心:“这……姑娘啊,你看我也是有难处……”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掌柜要办大事,却在区区一点银钱上斤斤计较,实在是……”沐云瑶微微摇头。
“好,成交!”掌柜可不想定下来的事情再生变故,两万两银子,买一幅惊世之作,这买卖春绣坊赚大发了,“不过,空口无凭,姑娘可要给我立下字据。”
“自然,我也怕掌柜的不给我银子呢!”
掌柜立刻命人拿了纸笔过来,抬眸看向沐云瑶:“姑娘,这字据……”像她这般的小姑娘能认得字?
沐云瑶接过纸笔,素腕轻动,一个个规整的簪花小楷跃然纸上,掌柜的瞪大眼睛,这姑娘到底什么来头,实在是让人惊奇。
等他看到字据上的内容,仔细研究了半晌,也没能挑出什么毛病,在上面签下名字,按了手印子,就算是成事了。
出了春绣坊,杨氏心中战战兢兢,一路小心的护着沐云瑶,别人一靠近,就觉得对方图谋不轨。
一万两,她已经想象不出来,一万两银子该怎么花了,直到坐上驴车,平平安安的出了郾城,才重重的松了口气,惊觉短短一小段路,身上的衣衫都被冷汗湿透了。
“可真是吓死我了,这么多……若是出了事,可如何是好。”杨氏不停的拍着胸口。
沐云瑶笑了笑,见杨氏神色如常,心中也不由得微松:财帛动人心,她也怕杨氏生出别的心思。
在来之前还和娘亲商量了,要不要带着杨氏,娘亲说她可信之后,她才决定叫上她,如今看来,娘亲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婶子,别人看我们穿成这样,也不会想到我们身上带着那么多银钱的。”
“呀,可不要说,免得被人听了去,这人心险恶,说不好的。”
“嗯,知道了。”
回到了下堰村,沐云瑶没有忙着赶制绣品,而是叫了杨氏过来,拿出两张百两的银票递过去:“婶子,你和我娘是好友,这两张银票是我娘亲的心意,是单单给你一个人的,请婶子不要拒绝。”
“云瑶丫头,我和你娘同样不被婆母待见,但是我比你娘幸运,婆母去世的早,当家的也知道体谅我,所以,看到你娘被婆母百般折磨,这才格外的不忍,银子,婶子也喜欢,只是,什么人什么命,这银子我拿了花的心亏。”
沐云瑶一怔,随即心中生出一股敬佩之情,眼前的杨氏虽然贫困、平凡,却比苏家那些富贵天仙们要美得多:“婶子,这银票你留着,若是有急用,就拿出来花掉,若是没有急用,就留着压箱底,等我和娘亲回来,你再给我就是。”
“回来?难道你们要走?”
“现在还没定好,但等绣品完成,定然是要走的。”
“这……虽然现在世道还比较太平,但也说不好,你们要去什么地方?”
“大抵是要去南面,也还没想好。”
“还是再斟酌斟酌……”杨氏担忧,孤儿寡母的,极为容易出事,好不容易现在李氏消停了,若是路上再出现什么事情,可就得不偿失了。
好好地劝了半天,杨氏才算是把银两收下了。送走了她,沐云瑶将绣布打开,点燃粗粗的蜡烛,将屋里照的透亮些,开始对着绣品赶工,一万两银子,可以够普通人花一辈子了,到了江南也足以让她和娘亲安身立命。
绣完一片龙鳞,她抬起手轻轻地敲了敲僵硬的脖颈,看着绣品出神。
苏家,是她心中一块永远都好不了的伤,略微一碰,就疼的锥心刺骨,恨得心头滴血。现在她和苏家距离遥远,但也是能够给他们添堵的,这幅绣品就是第一道开胃菜。
绣春坊从京都西陵开始发展,一路遍布各地。看着只是普通的商户,但若真的普通,早就被人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她也是成为晋王侍妾之后,才知道原来绣春坊背后站着苏家和孟家。两家人投靠了晋王,春绣坊自然也就成了他的钱耙子,让晋王能够培植势力一步登天,如果她现在就把春绣坊给挖掉,无异于在苏家人心上开个洞,也斩断了晋王未来的一个帮手,足以让他们痛彻心扉。
现在她一无所有,不能暗中去操控什么,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能不能算计成功,看上天的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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