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减轻姑姑的精神压力,平常和女友把肇事者父母请到了外面。他相信对方是带着诚意来道歉的,也相信对方在救治伤员一事动用了所有的关系,但显然平秋影现在真是受不得哪怕一丁点的刺激,姑姑现在全靠提到嗓子眼那一口气在撑着,一旦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真落下来,他很难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对方理解他的担忧,再次道歉表示鲁莽了,恳请平常转达他们对平秋影的深切问候,并递上了名片,表示不论有什么事情随时电话沟通,他们不会逃避任何应付的责任,也希望平秋影能保重身体,哪怕是为了给里面的孩子一个求生的希望。话到这份上,平常不得不承认,虽然肇事者给姑姑的家庭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但他的父母真是通情达理的人。
肇事者的父亲此刻也有伤在身。据说老人一不留神把胳膊磕骨折了,也正是这个原因,肇事司机在得到消息后不顾几夜未睡强撑精神往家赶。正是这个过于自信的决定,酿成了惨烈车祸,也叫他终生都在深深的自责和内疚里挣扎渡日。
面对老人再次弯下腰,平常心中升起一丝不忍。哪怕心里怨的要命,面对一对两鬓斑白的老夫妻,他恨不起来。
就傅娟的医疗情况简单交换了一下意见,对方准备告辞,临走不忘再次叮嘱,一有情况马上电话,不惜一切代价,救人最重要。平常一一答应了,目光老夫妻准备离开。
&ldo;哥!&rdo;
平常与肇事者父母同时回头,平安大概用了最快的速度往这边跑,紧张与不安让她的声音听起来饱含了极度恐惧:&ldo;快来,大姐……&rdo;她弯腰用不寻常的频率急速喘着,一夜没睡觉原本苍白的小脸因心跳加快显出不正常的红晕。
傅娟没能撑过术后危险期,多器官衰竭,死神最终夺走了这个年仅34岁,正准备重启人生美好新篇章的善良的姑娘的生命。
下午一点零五分,傅娟永远停止了呼吸。即便是走到最后一刻,她也没能睁开眼睛再看一眼这个她曾经无限憧憬又留恋的世界。
对这个结果所有人都有心理准备,傅娟的伤势医生在平秋影赶到医院时就交代得非常清楚,只是每个人对奇迹的渴望都是可以理解的,平秋影甚至签了有创抢救。只是所有希望的橄榄枝,还是没能把她拉回来。
尸体在运走后,平秋影反而平静下来,平安寸步不离陪着她,努力和她说话,尽管自己也很悲伤。平秋影忽然笑了笑,平安吓了一跳,她姑说:&ldo;刚才见着你姐了。&rdo;
平安赶紧握她的手,&ldo;大姑,姐姐走了。&rdo;
平秋影知道她误解自己的意思了:&ldo;我是说刚你看着你姐最后一面了?&rdo;
&ldo;啊。&rdo;平安赶忙答应,生怕她悲伤过度再突发高血压。
&ldo;挺好,再也不用受罪了。&rdo;平秋影随即叹口气,&ldo;娟子爱美,做了开颅把头发都剃了,她养了那么久的头发说剪就给剪了,她得多心疼啊!&rdo;
平安:&ldo;……&rdo;平安有点害怕。
&ldo;咱们得帮她打扮打扮,让她漂漂亮亮的走。&rdo;
&ldo;您说得对。&rdo;平安扶住她姑,平秋影看看她,忽然不悲反笑,只是那笑容看着更令人心碎:&ldo;姑第一次来成都,哪也不认识,你陪姑去商场看看吧。&rdo;
&ldo;哎。那您等等,我给我哥打个电话,要不他一会找不到咱们。&rdo;
&ldo;嗯。去吧。&rdo;
平常正在办手续,接到电话愣了愣,反复确认平秋影真是想去商场,眼睛狠狠闭了一下,轻声说:&ldo;我让令令带你们去,成都她熟。我大概想到大姑要买什么了,她应该想买假发,也好,你跟着好好挑一个。&rdo;
崔令令就带她们去了王府井。平秋影不止要给傅娟买东西,还有傅冬的也要买,作为母亲,她想让两个孩子最后走得整洁得体。平安令令帮着她挑,好几次平秋影觉得商场东西太贵想去小市场再挑挑被平安拦住了:&ldo;不碍事,您尽管选,我来买。&rdo;
平秋影没再坚持。
没多久平安卡里余额告罄,令令往她手里塞了一张卡,微信把密码发了过去,又叮嘱:别让大姑发现。然后冲她一使眼色,意思快去!
趁着平秋影不注意,令令悄悄买了一套高级彩妆,心说既然要漂漂亮亮的走,不化妆怎么成?又估了一下平秋影的衣服码数,心说来得这么匆忙什么都没带,平常也不说赶紧给大姑买身换洗衣服,真是粗心!又一想不对,他们到成都一直守在医院,也确实没时间买。默默把刚给平常评估的粗心分数往回拉了一个等级,扭头平安回来了。
&ldo;姐姐你买什么?&rdo;
&ldo;嘘!&rdo;令令忙阻止她,视线越过她忽然就定住了。平安顺她目光看过去,眼睛一酸。
平秋影站在走廊中间,在她对面,一对母女正在挂满各式衣裙的货架边上挑衣服。女孩娇小玲珑,不时拿起一件裙子搭在身上比一比,然后叫妈妈给她做参谋。妈妈回以浅浅的微笑,对女儿的穿衣品味赞不绝口……
&ldo;大姑。&rdo;平安手提数个品牌袋,斟酌着用词道:&ldo;咱们回去吧,别让他们等太久。&rdo;
平秋影目光一收,淡淡道:&ldo;是该回去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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