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唉,就是这样,连喝一口水都要吐的,怎么办嘛!&rdo;芊芊母亲担忧地抱怨道。
&ldo;妈,我这会儿实在不能吃。你先出去吧,我和裴裴、美瑜聊一会儿。&rdo;
芊芊母亲求助地望着我,我了解地点点头,她抹抹眼角,蹒跚着出去了。我发现,她动作很迟缓,仿佛衰老了好多。
芊芊开始细细&ldo;盘问&rdo;我们见到和听到的关于孩子的每一个细节,絮絮叨叨宛如祥林嫂在世。我相信相同的问题她已不知反复问过了多少遍,以至于嗓子已经嘶哑。可她仍旧一遍遍翻来覆去不厌其烦地问。
&ldo;好了,芊芊,你是产妇,不能说太多的话,会有后遗症的。&rdo;美瑜试图打断她。可芊芊仿佛上了发条的机器,怎么也停不下来。我这才发现她真的陷入了某种神经质的亢奋。
&ldo;芊芊,要不我们先走,你睡一下。&rdo;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办好,只得如此提议。
&ldo;别走!&rdo;芊芊一声大叫,把我和美瑜吓得险些一个趔趄。&ldo;别走,裴裴,别走,美瑜。&rdo;芊芊乞怜地说,伸出了胳膊,仿佛要阻拦着我们。&ldo;别走,看不到孩子,再听不到孩子的消息,我,我会发疯!&rdo;
我鼻子酸了,只得拽着美瑜重新坐下。继续听芊芊用她喑哑的嗓音絮絮叨叨。
突然,我看见桑一脸凝重地出现在门口,冲我招了招手。
我走出屋去,看见所有的亲属都来了。医生一脸凝重地说:&ldo;对不起,孩子……可能熬不过今晚了。我们做医生的实在已经无能为力,查不出病因。你们想看的人就去看孩子一眼,毕竟,她也在这世上存在过。&rdo;
我恍如被重锤一击,顿觉双腿发软,头昏目眩。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芊芊的母亲用手捂着嘴,剧烈地抽泣起来。桑的眼泪也大滴流了下来。
我见到了芊芊的孩子。她静静地躺在恒温箱里,小小的身子赤裸着,只围了一块纸尿布。她脸上罩着一个氧气面罩,头上扎着输液针头,看起来煞是凄惨可怜。最可怕的是,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每吸一口气,胸口都会塌陷进去一大块,让看的人也替她憋屈得喘不过气来。
医生悲悯地说:&ldo;真的没有办法了。你们看她输着氧还呼吸困难成这样。能不能挺过今晚只能靠她自己了……&rdo;
啊!太残酷了!她才生下来一天多,就要靠自己去和死神抢生命。所有的人,包括医生竟都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弱小无助的生命一个人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
《在疼痛中奔跑》十九:裴裴(2)
可怜的孩子,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睁开眼看过这个世界,没有享受过母亲的怀抱和乳汁,甚至还没有啼哭过一声,难道就要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她为何要在母体里生长9个月?为何要以一个完整独立的生命形态到这世上走一遭?
&ldo;让芊芊来看孩子最后一眼吧。&rdo;芊芊的母亲泣不成声地说。
&ldo;不能告诉芊芊。&rdo;桑哑声说道,&ldo;既然孩子要走,何苦增加那么多的伤心?&rdo;
&ldo;不,我觉得芊芊有权利最后看一眼她的孩子。她怀了孩子那么久,又经历手术的伤痛与折磨,凭什么剥夺她看孩子的权利?虽然我不是母亲,但我是女人,我能够理解一个做母亲的心情,让她连孩子都没看到一眼就失去了她,这太残忍了。&rdo;我激动地说。
&ldo;让她看到孩子,又眼睁睁地失去她才是真的残忍!从你看到孩子的第一眼,你就不可以不爱她,不可以不关心她,不可以不牵挂她。你只要让芊芊看她一眼,这一辈子芊芊都不可能忘记她,不可能不想她,不可能不惦记她。你让芊芊如何面对她以后的人生路?&rdo;
我怔住了。天哪!怎么会这样?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无论如何都是痛,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痛!
我不敢再想下去,仓促地转过身逃离了急救室。跑到楼梯口才想起包还在芊芊那里。美瑜也在等着我。
芊芊,我如何面对芊芊?
我仓皇地跑进芊芊的病房,美瑜浑然不觉地说:&ldo;裴裴,我们再陪芊芊坐一会儿,你再送我回家好吗?&rdo;
&ldo;对……对不起,我要先走了,你叫你妈妈来接你吧。&rdo;
&ldo;哎,你怎么了?不是说好了你送我吗?&rdo;美瑜莫名其妙,而我已无暇给她解释什么,一把将包挎在肩上,逃一般冲了出去,一股热浪冲进眼帘。再在病房多停留一分钟,我就要崩溃了。
《在疼痛中奔跑》二十:芊芊(1)
裴裴慌张地进来,提了包便夺门而去,我看见她脸上的神情,似乎马上就要哭了出来。美瑜一头雾水,有些生气地说:&ldo;这个裴裴,怎么这样莫名其妙,说走就走了。&rdo;
我也不明所以,但,极度的虚弱和倦惫让我已无暇去揣摩她的心思。美瑜的母亲将她接走了,病房里突然一片空寂。我茫然地瞪着天花板,一时不知所措。我怕这死一样的清静,因为,我不愿脑子里有空闲,不敢去想……
桑进来了。他端了一碗甜酒鸡蛋要我吃,我摇摇头。他涩然地说:&ldo;你从手术台出来到现在什么东西也没吃,这样身体会垮掉的。你在坐月子。看看你自己,都瘦成什么样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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