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文忠缓缓从台阶上走了下来,朝季文明拱了拱手,然后不耐烦地朝傅芷璇挥了挥手,斥责道:&ldo;没看到家里有贵客,再去做几个菜来!&rdo;
傅芷璇紧张地抓住围裙,抬头看了乌文忠一眼,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地说:&ldo;舅舅,家里没菜了。&rdo;
乌文忠瞥了她一眼:&ldo;没有不知道去隔壁借吗?&rdo;
季文明又意外又畅快又尴尬,睨了傅芷璇一眼,呵呵,她千万百计要跟他和离,想着攀高枝,结果就选了这么一个货色。他真想拽着傅芷璇问:你以前那份孤注一掷也要跟我和离的勇气呢?
&ldo;季某不请自来,已是打扰老丈,岂能再给老丈添麻烦。明正,去街头买两只烧鸭、烧鹅来。&rdo;季文明朝身后那侍卫道。
哪有上别人家做客还自己买食物的,傅芷璇知道这是季文明故意打她的脸,不过她不在意,甚至巴不得他能深信不疑。
她垂下头,装出一副像是受到了极大打击的模样,慢吞吞地走回了厨房。
这顿饭,季文明只吃了一口就借口胃不舒服放下了筷子。反倒是从头到尾不吱一声的闻方吃得很兴奋,仿佛许久没吃到够肉一样,拿起烤鹅腿就啃。
季文明看得直皱眉,站了起来,借着去茅房的机会,走到厨房门口,往里扫了一眼,正好看到傅芷璇坐在厨房的小矮凳上,手里捧着一只破了个指头大缺口的碗,碗里盛着半碗带着糠皮的糙米饭和一小撮青菜,小口小口地夹进嘴里,艰难地下咽。吃两口,她又喝一口水,表情很是痛苦。
自找罪受!
季文明假咳了一声,用院子里几人也能听到的声音道:&ldo;傅氏,天黑了,我们对这巷子不熟,你送我们出巷子。&rdo;
他这话一听就是借口,傅芷璇站了出来,站在厨房门前的昏暗灯光中,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ldo;走吧。&rdo;
闻方下意识地想站了起来,旁边的乌文忠立即拉住了他,示意他不要冲动,先静观其变。
四人一起出了巷子,傅芷璇在前,季文明在后,两个侍卫远远地跟在后面。
一路无话,快走出巷子口时,季文明忽然叫住了傅芷璇:&ldo;听美瑜说,你想见我。&rdo;
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傅芷璇回过头,看着他说道:&ldo;我想与你谈一笔交易。我随京城苗家的船只南下,途中出了意外,最后只剩我与阿铮两人侥幸逃脱,流落到此,寄身于他的一个远房舅舅家。京城山高水远,我与阿铮皆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难以回京,将军手下能人异士众多,若能拨几个勇士相送,到京之后,苗家愿以千金谢之。&rdo;
&ldo;千金,好大的一笔数目!&rdo;季文明啧啧感叹,若不是得了银矿,他也会动心,&ldo;这么说你找上钱夫人也是因为此事?&rdo;
冷不防听他提起钱夫人,傅芷璇心里一紧,这才明白,为何季文明会来找她。是了,现在季文明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就算想找存在感,也不会大晚上的特意来找她,只怕耀武扬威是其次,这一句才是重点。
聪明人就容易被聪明误,既然他已经自己找好了现成的借口,自己何不顺着这借口往下说。未免说多了自相矛盾,被他察觉,傅芷璇刻意说得模模糊糊:&ldo;没错,我们在安顺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现如今战乱,就是请镖局人家也不愿意,因而听美瑜提起她的身份之后,我便动了这个心思。只是她一听我是京城人士就哭了起来,我都还没把目的说出来,她的丫鬟就来了,此事也不了了之。&rdo;
这话真真假假掺杂,季文明寻不出漏洞。他知道钱夫人有一女嫁去了京城,钱世坤的事一出,她那女儿也会受牵连,死罪难逃。钱夫人一听闻京城二字就哭那就不难理解了。
思量半晌,他又问:&ldo;除此之外,就没其他了?&rdo;
傅芷璇笃定他不知道自己与钱夫人还见了一次,否则今日就不会是如此态度了,因而脸不红心不跳地否认道:&ldo;没有,将军可否替我引荐一下钱夫人,事成之后,必有重谢。&rdo;
季文明瞟了她一眼:&ldo;你想见钱夫人作甚?&rdo;
傅芷璇苦笑道:&ldo;我们已经滞留安顺有一段时日了,再不回京,苗家恐怕就要掀翻天了。钱夫人看起来是个心肠软的,似乎也很留恋京城,我求求她,很可能她就大发慈悲了。&rdo;
&ldo;心软!&rdo;季文明嗤笑了一声,真该让她看看钱世坤现在是何悲催的模样。
季文明对傅芷璇的身份背景一清二楚,傅家在官场上也没什么人脉,一家子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平民百姓,因而他一开始就先入为主,打从心眼里就没想过她会与钱夫人扯上关系。
现在再听她这愚蠢天真的话语,心里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傅芷璇:&ldo;钱夫人你就别指望了,她这辈子都帮不了你了。你还是耐心的等天下太平了再说吧。&rdo;
闻言,傅芷璇失望地垂下了脸。
瞧见她眼底的失落和轻愁,季文明心痒痒的,鬼使神差地上前一步抓住傅芷璇的手问道:&ldo;傅氏,挑来挑去,挑了这么个软蛋,你可后悔?&rdo;
傅芷璇被他吓了一跳,猛地甩开他的手,疾言厉色地说:&ldo;季文明,请自重!&rdo;
她这副样子,在季文明看来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因而也不恼,反而用施舍地口吻道:&ldo;傅氏,你在苗家是什么处境,我刚才都看见了,你不必在我面前掩饰。我也是看在我们往日的交情上,愿意帮你一二,你若想通了,今后再不用做粗活,吃糠米,反倒可以住高房大屋,享无尽荣华富贵,也能让他们舅甥两轻松一些,岂不两全其美?&rdo;
说完这段话,季文明心底一片畅快,他终于明白了他今晚反常的源头。
从哪儿跌倒从哪儿站起来,他想得到傅芷璇,让她心甘情愿地跟了他,他想把被她踩在地上的自尊捡起来。
头一回听到有人把置外室,纳小妾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傅芷璇抬头瞥了一眼他自信满满的脸,撇嘴一笑:&ldo;承蒙季将军看得起,我可不想走赖佳的老路,我还想多活两年呢。&rdo;
听她提起赖佳,季文明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但遂即就坦然自若地看着傅芷璇说:&ldo;放心,她的事不会再发生。&rdo;
傅芷璇狐疑地瞥了他一眼,他一个吃软饭的,哪来的这么大的自信,除非他将不再受制于人。
难道钱夫人已经动手了?一想到这个可能,傅芷璇的心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瞥了季文明一眼,压下心头的激动,故意做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口头上却嘴硬地说:&ldo;我不会答应你的。&rdo;
季文明一看就知道她已经松动了,也不着急,反正她现在跑不了,他现在还是先拣要紧的事做。
&ldo;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傅氏,你先别拒绝我,我给你三日时间,你好好想想。&rdo;最后季文明一锤定音,春风得意地走了,似是笃定她很难拒绝他的这个提议一样。
傅芷璇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撇了撇嘴,一回头就看见闻方从十几丈外的一户人家门侧闪了出来,走到她面前,低声问:&ldo;这家伙都跟你说什么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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