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采枫所说的王公公,名叫王承恩,是崇祯的贴身服侍太监,也是崇祯最为信任的心腹之一。此刻,他正在御书房陪着崇祯,接见前来议事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曹化淳。
曹化淳自从奉命调查韩城官银失窃案以来,颇为尽心尽力,倒也取得了不少进展。此次觐见崇祯,便专为汇报此事。
曹化淳调查的结果其实和郑永平所掌握的资料差不多,不过他经过对俘获的贼兵俘虏审讯得知,王左挂确实事先知道了官银途经韩城的消息。本来这个消息并不算什么太大的机密,只是贼兵出现的时间未免太过巧合,故而引起曹化淳的注意,令他怀疑是有地方官员与贼兵暗通消息,故意引贼兵进攻韩城。
此外,曹化淳通过东厂密布而高效的情报网,终于查清楚了张渠的底细。原来,张渠投降后,被任命为小队队长,后来因其智计过人,辗转到了三边总督杨鹤手下当了一名幕僚。而就在今年四月,张渠因犯下过失,被杨鹤驱逐,此后便失去了踪迹。直到五月下旬,官银失窃之后,才在韩城再次出现,但随后便在南门外被杨天义斩杀。
按照三名匪首的供述,张渠乃是官银失窃案内幕的唯一知情者,他的死,导致整个案件的侦破陷入僵局。一时间,即便以东厂的耳目实力,曹化淳也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崇祯一直在静静倾听,他也感觉到了此案有不少蹊跷之处,也听出了曹化淳的弦外之音。沉思片晌,便开口问道:“化淳,你对此案有何看法?”
曹化淳抬头看了一眼崇祯,便又垂首道:“臣以为,韩城知县郑永民治理无方,境内匪患猖獗,四方不靖,以致官银失窃竟一无所知,险些酿成大祸,依律当斩。念其追银、守城之功,可免一死,但也应削职罢官,流六百里,以儆效尤。”
崇祯听了微微一笑,说道:“化淳,你对东林党的成见不浅啊。”
曹化淳老脸一红,忙躬身道:“微臣皆是据实而奏,不敢以一己之私枉顾朝廷律法。”崇祯一眼便看出自己的心思,曹化淳嘴上虽不肯承认,心下却是惴惴。
崇祯元年,魏忠贤倒台后,曹化淳被委以重任,负责清理魏忠贤时期的冤假错案,平反昭雪两千余案,其中有不少东林党人受益,曹化淳也因此深得崇祯的信赖和倚重。然而东林党人陆续上台掌权后,却不念恩情,依然不时对东厂和宦官批评攻讦,曹化淳因而大为恼火,两派之间的嘴皮官司从此便时常不断。
崇祯摆了摆手,示意不再纠缠,说道:“郑永民在此案中无足轻重,你就不必绕弯子了,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曹化淳答道:“是!皇上让微臣直说,微臣不敢再有隐瞒,微臣以为,三边总督杨鹤擅用匪类,识人不明,恐怕难辞其咎。”
其实,关于杨鹤的责任,或许问题并非如此简单,而曹化淳此时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希望以此为杨鹤在这件案子中的关联下一个定断,只要皇上点头,那杨鹤的责任也就可以定性了。
崇祯“嗯”了一声,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曹化淳,似乎是在考虑他所说的话的用意,“杨鹤?他不是你推荐的人吗?”
曹化淳忙躬身道:“禀皇上,正是因为他是微臣所荐,微臣更需加倍严格才是。若非如此,又怎能对得起皇上的信任。”
崇祯眯着眼睛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儿,突然微微一侧身,说道:“承恩,不妨说说你的看法。”
王承恩见崇祯问及自己,忙趋前几步,转身面对崇祯,躬身答道:“皇上,奴婢不敢妄言国事。”
“叫你说你就说,罗嗦个什么。”崇祯不悦道。
“是,皇上。奴婢以为,”王承恩一向为人谨慎,虽也是宦官,却不大参与朝廷党争,当下顿了一下,接着道:“仅由张渠所为而推断杨鹤大人有罪,恐怕证据不足,难以令人信服。”
曹化淳一听此言,便要开口反驳,却被崇祯挥手制止道:“化淳,你不必多言。承恩一向老成持重,不偏不倚,他之所言甚合朕意。杨鹤身居要职,若非证据确凿,不可轻举妄动。这件案子你可以找人继续查下去,却也不必急于一时,朕相信,此案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曹化淳咽了口唾沫,只得答道:“是!微臣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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