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情很差,有时间也睡不着觉,沿着走廊转了一圈又一圈,有个在过道搭床的家属可能误以为见到幽灵,吓得一咕噜爬起来盯着他,他抱歉一笑,悄悄回到办公室。同事茶杯里的胖大海膨胀得漫出了杯沿,也有什么东西漫出他的心底,是对父母的思念。
父母远行后,他还是从未像这样牵挂他们。
熬到五点半,他躲进安全通道给母亲打电话,按母亲的作息,这个时间她已经起床了。
&ldo;景怡,家里出事了?&rdo;
熟悉的声音比上次通话时苍老了一些,宛如即将融入大海的河流,有着千帆过尽的沉稳,让景怡意识到自己还远远不够成熟。
&ldo;妈妈你们还好吗?爸爸呢?&rdo;
&ldo;都好,你爸爸和师兄们进山采草药了。&rdo;
&ldo;我在医院值班,昨晚有个老奶奶在病房割腕,没抢救回来。&rdo;
&ldo;得了绝症?&rdo;
&ldo;是病得很重,但不是为这个自杀的。&rdo;
&ldo;那是为儿女?&rdo;
母亲本就聪明,如今更参透世事,景怡历来爱跟她谈心,喜事苦事都不瞒她。
&ldo;她和先生立了遗嘱,把遗产都捐去做慈善,儿女们不同意,为此和她断绝关系,她临死前和儿子通电话,受了什么刺激,随后就轻生了。&rdo;
&ldo;自杀罪孽很重,你把她的名字发给我,我和你爸爸念经回向给她,希望能助她消罪。&rdo;
&ldo;妈妈,您觉得她的儿女像话吗?为了钱,不顾父母死活。&rdo;
&ldo;那老太太有多少遗产?&rdo;
&ldo;没多少,就几十万存款,外加一套市中心的老公寓,她的儿女家庭条件都不错,可是贪得无厌。&rdo;
他的愤慨没能感染母亲,母亲早已没有戾气,只剩慈悲。
&ldo;景怡啊,人的贪嗔痴就是祸根,这教训我们家得反省一辈子。你在鄙视他们前也不妨设想一下他们的感受,假如我和你爸也散尽家财,而不是把财产全部留给你,你会怨我们吗?&rdo;
&ldo;我……我不会。&rdo;
如同考试时遇上生僻题目,景怡的作答不太自信,一时惶恐了。
母亲笑道:&ldo;当初你爸也想捐献,只留5给你。&rdo;
景怡也笑:&ldo;您知道我和千金都不是奢侈的人,5也足够了。&rdo;
&ldo;我跟你爸说,你大学选择学医,有悬壶济世的志向,我们要保护这份善根,让你没有后顾之忧,全心全意做个好大夫。可是景怡,你也要明白,你不贪财,是因为你本身不缺钱,普通人没能享受过见识过的你都享受见识够了,我相信物质已不能迷惑你,但要你彻底舍弃丰厚的物质保障,过平民的生活,到那时你还能保持高尚的品格和清醒的头脑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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