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要不,我也出门找份工,孩子先给邻居二婶子带着,这样……&rdo;胡秀兰给孩子裹了裹棉被。
&ldo;你凑什么热闹,养家用得着你吗!瞎叫唤啥!赶紧睡觉!&rdo;葛诚辉翻了个身,被子一盖,就这么不再说话了。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有点记不清岁数了,但是,现在想起来,有些话还记得清清楚楚,那些最苦最苦的日子,也就维持了一段时间。
他们吃着咸菜豆腐,每天一家人的伙食费不超过十五块钱,攒下来的,给孩子买奶粉,没给孩子上幼儿园,直接让上的小学,孩子聪明,那个时候葛诚辉夫妇俩哪想到了,那些苦日子里,孩子一个人待在家里,孤独一个人,会对他长大产生那么大的影响。
小时候人见人夸的小孩,怎么越长越不爱说话,人也不怎么搭理,自己一个人躲屋里,让他出去玩的时候,他还愣是给出一个害怕的表情。小孩胆儿小,葛诚辉没觉得这是个事儿。
鹰到底是怎么变成了不爱说话,个性阴郁。
葛诚辉绞紧脑汁,也没想出来到底孩子是怎么了?
&ldo;爸,爸?&rdo;带了点沙哑的嗓音。谁呢?喊我爸呢?哦,鹰吧。鹰怎么在这儿呢?这儿是……医院啊,鹰说带他换了医院啊。想张开嘴回应一声,怎么也说不出来,眼睛睁开怎么那么费力呢?到底是,这到底是……
&ldo;呼呼‐‐呼呼‐‐&rdo;葛诚辉在意识混沌的时候,大口大口喘着气,跟氧气不足似的,但是氧气罩明明扣在他鼻子上呢。
&ldo;妈,我去叫医生!&rdo;葛鹰跑出病房。
胡秀兰紧紧握住老伴儿的手,用毛巾擦着流到脖颈的口水和唾液,&ldo;老头子,别,别丢下,丢下我……别丢下……&rdo;
葛诚辉似是有感应似的,回握她的手。胡秀兰眼睛中有光闪了一下。
&ldo;早就说了,瞧好自家媳妇儿,别被人惦记了,你看你白天上工,没回过家,家里头就她一个,可不就被别人给惦记么!&rdo;工友抽着烟,吧嗒着嘴。
&ldo;你嘴那么臭呢,你媳妇儿才耐不住呢,绿帽子你早戴了吧!&rdo;葛诚辉讽刺说。
&ldo;你说谁带绿帽子呢,说谁呢!我这是好心劝你,你还不识趣,跟疯狗似的,乱咬人啊!&rdo;工友站了起来。把工作服一甩,捋起袖子,就想干架。
&ldo;这可是你先嘴贱的!&rdo;葛诚辉也把工作服一丢,挥了挥拳头。
旁边的几个人看俩人快干起架来了,赶紧拦了,说了几句劝服的话,在工厂里打架,被车间主任知道了,他们可是要被辞退的,都一块干了几年了,知道大家都不容易,所以劝着俩人也就不那么冲了,口气一软,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ldo;没事,没事,这是正常反应,精神紧张,造成假性窒息,给他按摩一下肌肉,让他放松,不要那么紧绷。&rdo;医生拿下听筒,安抚了一下病人家属,顺便告诉他们,日子近了,也就这几天。
胡秀兰捂住了脸,跪倒在病床边上,捶着地面,说着老天呀没长眼,老天爷让好人不长命。葛鹰跪下抱住妈,把那瘦小的身子搂在怀里,&ldo;妈,妈,没事,我在呢,我在呢。&rdo;
葛诚辉听着哭声飘进了耳朵,谁哭呢,这么吵人,这大晚上的,搅合的人不得安宁。
&ldo;你长本事了啊,跟人打架!人家校长直接给我打的电话!&rdo;葛诚辉扇了他一巴掌。
儿子动都没动半下,眼神还是沉沉的,跟自己没什么错似的。
&ldo;白把你养那么大了啊!丢人啊!不上学你能干什么啊,你说!&rdo;揪着儿子的领子晃着。&ldo;老子好不容易挣了钱,给你上学,你倒是都用来打架是吧!翅膀硬了,想自己飞啊!&rdo;
&ldo;行啊,你不服气,你以为你没错!&rdo;葛诚辉气急了,寻了四周,也就只有茶几上的烟灰缸好使,&ldo;人家养儿子是给自己养老的,你是想气死你爸妈是吧!&rdo;
无论怎么说,怎么骂,儿子还是一句都没说,那么正正直直的站着,葛诚辉就冲动了,拿着烟灰缸就拍了下去。
他不想啊,他不想儿子死啊。但是,他害怕了,人心底里,最本能的求生,让他做了糊涂事儿。
葛诚辉觉得冷,很冷,跟大冬天扔冰冻的河里似的,他小时候就有一次,趁着大人不注意,跑河面上滑冰,最后一不小心掉了下去,跟秤砣似的掉了冰窟窿里,涮了个冰汤,还好村里人发现的早,把人给救上来了。
有个温热的东西靠近了,手暖了,心也暖了,人的体温有时候是比火炉更加温暖的东西,葛诚辉舒服了,不觉得冷了。
这是,牌子的吧。他瞅了瞅手中的挂牌,摸了摸羽绒服的料子,是看着就挺贵的衣裳,那小子还知道给老爹买。女人爱穿新衣裳不假,但是谁规定男人不能爱穿新衣裳。这大新年的,他准得穿着让别人都看看。
哦,这是鹰上大学那次过年回家的时候,那个时候穿着新衣,确实挺暖的,暖到了心窝里。
嘿,能指上这小子不?葛诚辉问自己,以后自己老了,能指上这孩子孝顺给自己养老不?其实葛诚辉心里知道答案,这不是明摆着的么。这几年每次回家,那小子都带了东西回来,老伴儿说,还打钱回来呢,加起来得上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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