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又收拾上路,朝西奔去,此时正遇严冬之景,但见那林光漠漠烟中淡,山骨棱棱水外清。师徒们正当行处,忽然又遇大山阻道,只见路窄崖高,石多岭峻,人马难行。
三藏在马上兜住缰绳,叫声“徒弟。”
八戒悟净应声问道:“师父,有何吩咐?”
三藏道:“你看那前面山高,只恐有虎狼作怪,妖兽伤人,今番是必仔细!”
八戒突然噗嗤笑道:“师父放心莫虑,不提我们师兄弟,这闪电一发威都能护你周全。”
三藏不知前事,闻言,只得放怀前进,到了谷口,促马登崖,抬头观看,却是一座好山,嵯峨矗矗,峦削巍巍,怪石乱堆如坐虎,苍松斜挂似飞龙。
闪电蹄声轻快,这山虽是难行,于它却是如履平地。只是悟空与小白龙在前面走得快,闪电又爱跟着他二人,这下就苦了三藏,在闪电背上被颠得肚腹打结。三藏被折腾得吃不住了,连连拽缰绳道:“悟空,悟空,你们停下来吧,我想下来走走。”
众人停下脚步,八戒扶了三藏下马。三藏借八戒的支撑慢慢走了一段路程,耳畔闻得鸟啼清脆,水声潺潺,鼻尖是飒飒寒风送来的梅花异香,身心都舒展开来。悟空小白龙也渐渐慢了下来。众人行过那巅峰峻岭,远远便望见山凹中有楼台高耸,房舍清幽。
三藏走了这许久,早就饥寒交迫,便马上欣然道:“我这一日又饥又寒,幸得那山凹里有楼台房舍,不是庄户人家,便是庵观寺院,不如我等且去化些斋饭,吃了再走。”
悟空闻言,回首对唐僧问道:“你确定要去那地方化斋?”
三藏见悟空神色玩味,便道:“有何不对?”
悟空笑道:“那方凶云隐隐,恶气纷纷,只怕是这处的妖魔点化而成,便是尔等无这眼力,也该想到这山岂是一般人能登上的,于此处有这等建筑岂不可疑?”
三藏道:“若不可入,可我却着实饥了。”
悟空笑道:“师父果饥,就先在这平处坐下,待我与小白龙别处看看。”
三藏依言坐下。悟净即放下行李,解开包裹,取出钵盂递与小白龙。悟空与小白龙正待要走,三藏又叫道:“悟空,往日里你一离去,我都要遭难,不如让八戒悟净去化斋如何?”
悟空笑了笑,又取出金箍棒,绕着三藏在那平地上围画了一道圈子,吩咐道:“老孙画的这圈,管他什么虎豹狼虫,妖魔鬼怪,俱莫敢近。但只不许你们走出圈外,只在中间稳坐,保你无虞。”说完,又拍拍闪电的脑袋,笑道:“去,一旁好好守着。”
三藏无法,只得道:“那你快去快来,我在这里等你。”悟空点点头,牵起小白龙的手一个纵身,就一起消失在云头。
小白龙跟在悟空身后问道:“大师兄,去哪里给那和尚化斋?”
悟空捏了捏小白龙的手心,笑道:“我们随处逛逛,有人家便给他化,没人家,这漫山遍野可吃的果子就一堆,费什么事。”
小白龙缩了缩手心,心砰砰乱跳起来,忍不住盯着悟空喊道:“大师兄……”
悟空转头笑道:“怎么了?”小白龙瞪着他大师兄的笑脸半天,终于还是放弃道:“没什么。大师兄,你说那和尚真会乖乖待在你画的圈里吗?”
悟空看了看他,忽然带着小白龙直冲而下,立在了一棵参天古树之上。二人站定,悟空突然笑道:“小白龙,这次你可要听仔细了,我可不会再说一次了。”小白龙先是愣了一下,转而反应过来,胸腔里那颗心脏便愈发鼓噪不安起来。
悟空问道:“小白龙,其实你喜欢老孙,对吧?”
小白龙狠狠摇了摇头,悟空诧异地看着他,小白龙红着脸道:“不是,不是喜欢,大师兄,是爱!很爱很爱!挚爱!唯爱!”
悟空愣住了,半晌才笑道:“小白龙,你一定不知道,你最大的优点就是坦白。我很喜欢,所以如果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要,我便给。”
小白龙闻言问道:“命呢?”
悟空笑道:“给!”
小白龙低下头,小声道:“我不要大师兄的命……”
悟空摸摸他的头顶,安抚道:“大师兄说了,什么都给,不只是命。”
小白龙红了红眼眶,伸手搂住了悟空的腰,一头扎进了他大师兄的肩窝。
悟空轻轻拍着小白龙的背,突然觉得自己说完这些,整个人都轻快好多,这场感情就像种子一样不知什么时候被小白龙深埋进他心里,早就隐忍着想要破土而出。他想,他天生地养,无父无母,即便身边聚过至亲,聚过兄弟,聚过属下,也依旧是在这五界之内踽踽独行。真正让他远离了孤单的也只这一个人——他的小白龙了。
二人在这古树上待了许久,小白龙终于良心大发,意识到他和大师兄出来是给那和尚找口粮的,也不知这许久,那和尚饿死没有。小白龙蹦出悟空的怀抱,左右张望了一下,道:“大师兄,这里正巧有村庄,我们化了斋回去吧。饿坏那和尚,他又要啰嗦了。”
悟空他们停地也巧,这古树旁便是村舍。此时大雪初停,几间茅屋半装银,悟空与小白龙跳下树来,往村庄内走去。正走着,只听得吱呀一声,柴扉响处,走出一个老者,手拖藜杖,头顶羊裘,身穿破衲,足踏蒲鞋,仰身朝天道:“西北风起,明日晴了。”刚说完,后边跑出一个哈巴狗儿来,望着悟空二人,汪汪叫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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