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中的男孩我认识,这不就是舅舅吗?那时候的他和我差不多的年龄,戴着一顶解放帽儿,穿一身军装,看上去英姿飒爽,旁边那个女孩也长的眉清目秀,是个漂亮姑娘。
“舅舅,这女孩是谁啊?”
舅舅点了一支烟,猛地吸了一口说:“这就是你妗儿(舅妈),小波他娘。”
“那她现在人呢?”我问道。
“她死了,怀着小波的时候就死了。”舅舅淡淡地说了一句,又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表情空洞,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难怪小波身上没有鬼气,原来小波是个鬼娃啊,据我了解,这种小鬼一般是活不成的,更别说是转世投胎。舅舅是一直在通过养小鬼的方式把小波的魂魄养大。
舅舅说他将小波的魂魄寄附在纸人身上已经有二十年了,这样小波的魂魄就会日夜受到他的香火供奉,不会散掉,现在小波都快二十岁了,却还是这般模样。
他自己心里也十分清楚,这种小鬼早晚都会夭折的,但他还是将他放在自己身边,日夜供养陪伴,和现实中的父子并没什么两样,有小波陪着一起吃饭,一起看店做活,日子也不会过的太无聊,只是这孩子有点疲,时不时的就整出点动静来,所以才惹得邻居们说些闲言碎语。
舅舅还告诉我说,这些年他也一直在找法子,给小波续阴寿。因为人有“阳寿”,鬼也是有“阴寿”的。没有经过地府的认可,也不去转世投胎的话,只要时间一到,小波就会魂飞魄散。
现在的小波就好比现实中得了白血病的患儿一样,不好治,甚至无药可医,现在舅舅考虑的问题不是他能不能长大,而是能不能保住他的阴命,只有留住他身上最后一丝鬼气,才能让他的阴气慢慢恢复。
这些年他也一直在想办法保全小波的魂魄,恢复他的阴气,让他健康的长成长,将来好去转世投胎。
舅舅说完后眼圈儿有点发红,看来我这舅舅可真是苦命人啊!以前只是在书上看见过养小鬼,没有想到现实中竟真有此事,居然还是自己的亲人。
我又问舅舅:“我见那红布下有俩纸人,一大一小,那大的是不是我妗儿啊?”
舅舅点点头!
“那她人呢?”
我问道这里,舅舅沉默了,好一阵才用哽咽沙哑的强调的告诉我说:“本来她也在这里,可生完小波后,就被阴差带去转世投胎了。”
“那舅舅,我舅妈和小波是怎么没的啊?”我继续问道。
舅舅没有回答我,只是埋头抽着烟,一时间我也不好再问下去了。我知道舅舅他一定心里很苦。以后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和小波才是。
从那以后,每天早上我都会在第一时间把早餐买好分成两份,一份我和舅舅吃,一份端给小波,小波供桌前的香火也从未断过,他和我处的挺好的,每天都“哥哥,哥哥”的喊着,别说,有个弟弟黏着的感觉还真不赖!
那天我去镇子下面一个叫“十里坡”的小村子里去送纸活,那主人家是喜丧,见我们店里纸活扎的好,十分满意,非得叫我留下来吃饭,我也不好拒绝,眼瞅着天都已经黑了。跟我一起送货来的小货车司机已经喝大了走不了啦,但是我答应了小波还要回去和他玩呢,所以只有一个人徒步走回镇里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鬼见多了的原因,一到天黑我就紧张,尤其是在农村,连个路灯都没有,我清晰的记得那天晚上月光很亮,四周一片大月亮地儿。
来的时候舅舅嘱咐过我,一定要早点回去,因为“十里坡”这个地方不太“干净”。
“十里坡”这个地名也是有典故的,据说这里自古以来都是个战场,打仗的时候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每死一拨人,就是一片荒坟,这几朝几代下来,也不知道打了多少场仗,所以这里的坟头是一片接着一片,就形成了十里长坡之景。
这长坡边上是没有人敢住的,几里开外,长坡周围的村民们夜晚都不敢出门,据说这里白天都是少有人走,一到了夜里,就更是阴气森森,鬼火琳琳。据说还经常有人在这里看到“过阴兵”呢。
我一个人向前走着,周围静的出奇,连声鸟叫都听不见,就着月光,一眼望去,四周全是成片成片的坟头,月光一照,我看的清清楚楚,有布满杂草的老坟,也有摆满花圈的新坟,阴风一吹,刮的坟头上招魂幡呼呼作响,使这里显得格外的阴森恐怖。
我不由的的加快了脚步,想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估计大概还有十几分钟我就能走出十里坡,回到镇上了,看来这次还挺顺利的,没让我遇到点啥“脏东西。”我不由的放下心来,口中还哼起了小曲儿。
“呜呜呜~呜呜呜~~~~~!!!”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哭声,我心里“咯噔”一下子。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我顿时提高了警惕。
这声音听上去好像怪凄惨的,应该是个女人,正是从前方那颗老槐树下传来的。那可是我回镇上的必经之路啊,我赶紧把手伸进了衣兜里,准备摸铜钱。
我寻着声音向前一看,槐树下正坐着一个穿红衣服的妇女,大概有三四十岁左右的样子,看不清是人是鬼。
我刚准备要上前看个究竟,那女人的身后竟不知何时又冒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来。
我看这女孩的一头短发,长得十分灵巧秀气,个子不高,头上戴一顶鸭舌帽,白色的T恤,一条浅色的牛仔背带裤,背后还背着一个双肩背包,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的板鞋,显得既干净又利落。看模样应该还在读书。
那女孩一见那妇人趴在树底下哭,就走上前去问道:“大姐,你这是怎么了。”
那妇人一见女孩来问话,顿时哭的更厉害了:“我的命好苦啊,我不活了我。”说着就站起身来往那老槐树上绑了一根麻绳,做出一副想要上吊的样子。
女孩见状赶紧拦下来说:“大姐,你可千万别想不开了,你这是怎么了,你说说看,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你呢。”
那妇人一听这话,口气马上软了下来,就问那女孩说:“你真愿意帮我?”
女孩点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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