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刚用了早膳,外头婆子便来禀告,肃安侯府派人送东西来。
陶夫人额角的青筋撒欢地蹦跶,却也不得不顾着面子,好声好气地将人请了进来,还要摆出一副热情好客的模样来。
来的是个穿得规整,姿色平平的大丫鬟,手里拎着个描金绘彩的木匣子。
“叨扰了亲家夫人了,三公子念着姑娘爱吃白玉霜方糕,又亲挑了几样精致点心,着奴婢送来。”
陶夫人恨得牙根痒痒,也不知那小蹄子用了什么手段,才跟元三公子见了两天,就惹得他这般殷勤,再几日都送过去了,现在还巴巴地往府里送东西。却不想远在越州,亲生闺女那里也是一样的有人殷勤地送吃送喝。
脸面上却不得不堆出一副笑模样来,吩咐丫鬟把东西收了。
“难为三公子想着,家里头少不得姑娘的吃食。”
侯府丫鬟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我家公子说:只是一片心意,侯府还有事要忙,奴婢就不打扰了。”
丫鬟一走,陶夫人便要发作砸了那劳什子,却被身旁的嬷嬷劝住。
“夫人,事已至此,也是没法子的事,往后那位就是侯府的少夫人了,为着两个哥儿,不好把关系闹臭了。再说了,老奴可见识了侯府那起子人的厉害,要是把咱们姑娘送进去,怕是要吃大苦了。”
陶夫人不是个蠢人,只是心里实在觉得不平衡,眼不见为净地指着那盒点心,“给那丫头送去吧!”
玉珠正陪着姨娘说话,看见夫人徐嬷嬷亲捧了点心匣子过来,又说是侯府三公子特地惦记着她爱吃送来的,不禁觉得很意外。
正上面一盒是白玉霜方糕,昨日在凤阳楼的时候,她觉得好吃多吃了两块,便被人记挂上了。下面一盒是玫瑰饼和玉仁儿酥,最下面还有一份糖渍梅子。另有一瓶小白瓷瓶装的药膏,边上覆了一张手抄的用药事项:
玉雪膏,每次取三次涂于伤患自然晾干,可愈合伤口、消除红肿、恢复肌理,去除疤痕。
“这字写得苍劲有力很有风骨,自如其人相比写字的人也是很不错的。”张姨娘端看着那张用药事项忍不住评价。
她从前做姑娘时为了帮着家里的酒楼看账本,也学了读书习字,虽并没有读出什么名堂,但总归字的好赖是瞧得出的。
虽说是好东西,但玉珠心里沉惴惴的,总觉得有些不安。
偏偏对方是个极不省心的,今日差人送了点心,明日又差人送了一块绣工极佳的七盛斋的帕子,后日又是一盅难求的鼎香楼的招牌“人参蛤蜊鸡”。
瞧了他这番心思,连陶夫人都不愿意日日亲自接见招待,受这连番打击,只叫交给徐嬷嬷代为送去罢了。
按说便是定了亲,未婚男女也不该这般堂而皇之地私相授受,但陶元两家的情况,实在例外,说是没成婚便没有成婚,可她又是住到他家去,替他守了寡的,也算是正经夫妻。ia
张姨娘原本很不安心,但见元三公子一日日地送东西过来,眉头也跟着舒展开来了。
这些东西不是什么金呀玉呀,也不算花了多少钱,可哪一样都是花了心思往女儿家的心坎里送的,可见是真用心了。
眼瞧快到了日子,为了照顾脸面,陶友德吩咐先把玉珠的东西都搬到了宝珠的房间,又严厉吩咐了府中几个知道内情的,立马要成婚的,就是府里的“三姑娘”任谁也不能叫错了。
自打玉珠回来,伺候都是家生的奴才,身契死死攥在主家手里,自然个个嘴紧。
家里的几个女孩子一应不许来凑热闹,婶子嫂子也只需略坐坐露个脸算完,一应大小事情全由陶夫人亲自操办,不许别人插手。
陶夫人想了几日,知道事情没法子扭转,也认了命。想起从前四丫头在她身边柔顺谦和从不多惹事叫她操心,她这个嫡母和她这个庶女关系也算和睦,日后陶家几个哥儿的前程又都系在玉珠身上,便不跟她置气了。
她亲自帮着玉珠试穿喜服、累丝金凤的头面,下了很大的决心说了几句体己话。
“听你父亲讲,你这几日总惶惶不安。”
这事玉珠做不得假,自己也确实悬着心。
“玉丫头,自现在起你便是我肚皮里出来的。进了侯府莫要再做此想,正经当你三少夫人。当日是为了那丫头把你推出去,一切便就都注定了!你不用觉得歉疚,我私心为了她把你推出去,总归对不住你。再者宝珠那性子我知道,若是当日换了她去,怕是根本就等不到人回来,便被折磨没了,说到底是她没这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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