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毕,天色大变。天上飘然降下八名神女,小龙女一眼就认出了她们正是那时候将润玉和她带进这幻境的神仙。
为首女子斥道:&ldo;你弹这《仙乐破阵曲》,故意引我们出来,意欲何为?&rdo;
润玉道:&ldo;破阵之曲,当然是用于破阵。&rdo;
天地间四季更迭、冬去春来、草木生长、生老病死,以至人的脉搏呼吸,无一不遵循着韵律。听了美妙的乐曲心情舒畅,听到嘈杂之声则心烦,是以,音乐本就拥有打破现状的力量。
为首女子道:&ldo;不知好歹!你的性命便是吾等所救,现如今又让你得以规避战乱,住在这仙梦幻境,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rdo;
润玉附身作揖:&ldo;润玉感念诸位仙子救命之恩。只是润玉对人间尚有牵挂,纵使身在桃源,心中亦不得安宁。&rdo;
小龙女听到这句话蓦地心头一震!这个人的想法,竟和她那时候的想法出奇得一致!
为首女子冷笑:&ldo;我本以为你当初舍得为小龙女断情,理应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明白人。&rdo;
润玉道:&ldo;仙子此言差矣。那时润玉虽表面决绝,实则内心依然是拿不起、放不下。这四年来,我早已后悔当初的决定。襄阳城黄女侠的无意中的一句话让我心中触动许久,她对她的丈夫说,&lso;我们两个之间还有谁对不起谁吗&rso;要是靖哥哥当初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把我一个人丢在桃花岛上,我才要记恨你一辈子&rso;。那时我便明白了,原来真正的情之所钟,并非及不上神仙的清心寡欲!&rdo;
娃娃脸仙子激道:&ldo;润玉,你若知道小龙女也在这幻境之中,你还舍得抛下这幻境中风花雪月,回到人间吗?&rdo;
润玉声音一颤,他本以为只有自己被带到了这里,却不想小龙女也在。&ldo;你、你们究竟是何方神圣?&rdo;
众仙子道:&ldo;姑射山雪神座下神使是也!&rdo;
为首仙子:&ldo;哪怕你是天帝,也休想阻碍我们神主渡劫。你若铁了心想走,我们姑射山的仙子也不会强行将你拘禁,但从此以后你将永远回不到这里来,也休想再见神主一面!而你若是现在反悔不走,我们便不与你计较你奏曲破阵一事。人生一世譬如朝露,你二人就在此间仙境度过一生,老死之后回归神位,不费吹灰之力,一生逍遥自在!&rdo;
润玉听罢微微一笑,&ldo;盖陵天地而与浮明遨游无始终,自然之至真也。此句中&lso;自然之至真&rso;,仙子以为何解?&rdo;
仙子:&ldo;摒弃世俗之物,蔑金钱、轻情爱、视名利如粪土、无牵无绊,为其正解。&rdo;
润玉道:&ldo;道家、儒家共同之处在于一个&lso;道&rso;字,而&lso;道&rso;的解法,就在于一个&lso;真&rso;字。无论出世入世,皆系己身,与天道无关。盛唐时期,举国推行道法,有许多人假意隐居山林,想的却是博得一个出世的贤名。诸葛孔明只有一个,隐居山林仿效孔明者千千万万。仙子觉得那样的出世能算得上是逍遥吗?&rdo;
仙子有所动容,摇头道:&ldo;算不上。逍遥,必须得是打心里头的。&rdo;
润玉又问:&ldo;郭大侠为国为民,戍守襄阳十余年无怨无悔,他纵然不是出世的道者,但他的心,难道不能算作是逍遥吗?所谓&lso;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rso;,润玉不才,从前总是重重算计,这一世为人,我总要逍遥一番。&rdo;
润玉素来善辩,此番与姑射山神使一番对答,却是分毫没用使用巧舌诡辩之术。他一番肺腑之言其中真情流露,倒也教仙子之中的好几人忍不住点头认同。
为首仙子挥手打开结界之门,&ldo;好罢,你快回去吧。只是临行前,你不想再见她一面吗?&rdo;
润玉郑重地向众仙子一揖:&ldo;她既然已经不记得润玉了,那临行前再见一面,也是无用。以后待她重返上神之位,润玉再来雪神殿向她负荆请罪。&rdo;
仙子叹了一口气,屈身还了一礼,&ldo;陛下又何罪之有?无非神主与陛下今生有缘无分,相忘江湖,已是最好的结局。&rdo;
小龙女躲在花丛之中,润玉与仙子的对话让她觉得云里雾里的,好像与自己有关,又好像说的不是自己。众仙子消失后,留下一道结界的裂痕,润玉甩袖走向那道逐渐变小的裂痕。
&ldo;等一等!&rdo;小龙女追了过去,又问了同样的问题,&ldo;你是谁?&rdo;
润玉脚步一顿,没有转身,喉咙口竟在听到她的声音的那一刻便淤塞、哽咽。
小龙女似乎也并不是很想知道答案,而是走上前去抓住了润玉的手,&ldo;我能跟你走吗?&rdo;
这一句话仿佛是一道定身咒,润玉一动不动,眼眶徒然湿润。&ldo;为什么?&rdo;为什么明明已经忘记了他,却还要跟着他一个陌路人离开这个仙境?
小龙女不知他为何反应这么大,只道:&ldo;我和你一样,也不喜欢待在桃源。&rdo;
&ldo;好,那我们一起离开……&rdo;
润玉反手握紧了那只手,两人一同走出了仙境,再没有回头看一眼。
仙境时光并不让人觉得悠长,人间却已过去二十年。
☆、人间其七
润玉与小龙女重返人间后,来到了扬州。街头巷尾大多是妇孺老幼,青壮年男子不多见。小贩的叫卖声,娃娃的嬉闹声,在萧索的北风中愣是冲出一片生机。青灰色的建筑上挂着红绳结,门前贴着红窗花,门口摆大阿福娃娃,灰色冷清,红色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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