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珏扫视一遍舱内,见无处可以藏人,点头道:&ldo;很好,麻烦你带我到处转转。&rdo;孙商知道人家不信自己言语,不敢违拗,只得穿衣出舱。李珏回身向那女子温声道:&ldo;惜惜,你觉得怎样?&rdo;那女子嫣然一笑,轻道:&ldo;不妨事。&rdo;扶了少年的肩膀,随后跟出舱来。
孙商暗道:&ldo;原来这位姑娘身上有病。&rdo;李珏目光如炬,射了过来。孙商心里一惊,忙低头小心带路。水手程三跟了上来,手里举着火把帮着照路。
一行四人在船上转了个遍,不见郗成身影。李珏看看黑黝黝的海面,不见任何动静,心中犹疑。他忽然指着一个紧闭的小舱道:&ldo;这里放的是什么东西?&rdo;孙商吓了一跳,颤声道:&ldo;是……是一个得了麻疯病的水手。&rdo;脸色早已变成苍白色。李珏看不清他脸,但已听出他声音有异,哼了一声,舒左手抵住板门,微微一震。便听&ldo;咯&rdo;地一响,门闩脱落,板门&ldo;吱呀&rdo;一声开了。
孙商暗道:&ldo;乖乖,又是一个有力气的!&rdo;
舱门一开,里面忽地涌出一股臭气。李珏提枪护住门户,闪目向内观瞧。见那舱室极小,堆满煤碳柴木,角落里搭着一张草铺,上面睡着一个大汉。那大汉脸上蒙着床布,看不清面孔,但瞧身材绝计不是郗成。旁边一灯如豆,灯下踞坐一人,发髻高挽,用一方手帕捂住口鼻,连下巴也遮盖了,却是个老妇。
李珏指着老妇道:&ldo;此人是谁?&rdo;
孙商离舱门远远地,似是怕传上麻疯病,说道:&ldo;小老儿的奶妈,是个聋子。在这里伺侯病人。&rdo;那躺着的大汉听到门外有人说话,&ldo;噫&rdo;了一声,身子一侧。李珏听声音不是郗成,登时放心,转身挽起唐惜惜,快步回到前舱。
孙商吁了一口长气,和程三跟回舱室。李珏扶着惜惜坐了,看着她一张苍白的俏脸,眼中爱怜横溢。过了片刻,回头道:&ldo;这位老兄,请你给弄些吃食来,可好?&rdo;孙商听他说的客气,颇出意外,忙道:&ldo;有,有。程伙计,快去!&rdo;程三插了火把,转身去了。不一时,摆了一桌子海鲜菜蔬,并抱来一坛上好白酒。
李珏点头称谢,狼吞虎咽狂吃一通,酒却不喝一口。唐惜惜只拣几样素菜海米挟了几筷子,便不吃了。舱里有现成的米饭,那少年盛了一碗,又是一碗,竟一连吃了七八碗才罢。惜惜笑吟吟地望着他,也不以为怪。孙商只看得张口结舌,暗道:&ldo;这位不是水鬼,原来是饿鬼。&rdo;
吃完饭菜,李珏拍拍肚皮,自语道:&ldo;他奶奶的,这几天只吃生鱼,胃口倒还没给吃坏。&rdo;又回头对孙商道:&ldo;把剩菜撤下,关上舱门,没我的招呼,任谁也不得进舱。等到天亮,你只管往北开船便了。&rdo;孙商见他震断门闩的本事,哪敢不依?收拾盘盏出舱,一边想道:&ldo;这家伙说什么这几天尽吃生鱼,原来还是个水鬼。&rdo;
孙商和众水手在隔壁舱里坐地,半天不闻对面动静。程三心念那红衣小妞俏丽无双,实在忍不住好奇,便悄悄出舱,踅到隔壁舱门之外,要偷看那对&ldo;水鬼&rdo;在做什么。忽觉颈中一凉,抬头看去,空中迷迷蒙蒙地,不知不觉地飘起雪花。他顾不得海上风寒雪冷,俯低身子,自门缝中向舱内望去。却见火把照耀之下,那一对男女在床上相对而坐,各自伸出双臂,四只掌心相握,不知闹些甚么古怪。过了片刻,两人身上都冒出水汽,滋滋作响,一身精湿的衣服却渐渐变干。程三睁大双眼,暗自咂舌:&ldo;这是什么功夫?古怪,古怪!&rdo;
李珏听到门外有喘息之声,知道有人偷看,蓦然侧首,&ldo;波&rdo;地一声,一口浓痰射向门口。那口粘痰射的奇准,恰好穿过门缝,打在程三印堂。程三只觉脑门奇痛,身子向后翻出,差一点跌落海中。他大骇之下,赶紧爬回自己的船舱去了。
李珏和唐惜惜不是跌落江心了么?却如何来到此处?
且说那日小船被郗成用铁锚击沉,李珏和唐惜惜落水,随波逐流,被卷入浪底。李珏喝了几口清水,慌得厉害,伸手向上乱抓,忽觉手背上被打了一下,剧痛入骨。李珏一翻手腕,捉住来物。触手生硬冰凉,原来是一杆铁枪。那铁枪原被惜惜插在床铺上,此时连着床板,被卷入水下。李珏紧握铁枪,床板浮起,身子被拽着向上,透出水面。他深吸一口长气,右臂抱住床板,转头去水面上寻找惜惜。
只听前面水花一响,唐惜惜冒上头来,右手高举,掌心抓着一卷缆绳。她水性比李珏强得多,将手一扬,缆绳抛向李珏,口中叫道:&ldo;抓住了!&rdo;李珏大喜,赶忙接过绳端。唐惜惜踩水分波,将李珏拉近身来。
李珏喜道:&ldo;惜惜,真有你的!&rdo;话未落音,却见惜惜&ldo;啊唷&rdo;一声,喷出一股血箭,沉了去。
李珏大吃一惊,赶忙拉动绳索。幸亏惜惜缆绳未曾松手,重又升出水面。李珏右手持枪压住木板,不使身体下沉,右臂舒出,环抱惜惜,急道:&ldo;惜惜!你怎么了?&rdo;
惜惜脸若金纸,气若游丝,嘴角血沫涔涔涌出。李珏不敢再问,只盼能尽快上岸,好为惜惜疗伤。但他的水性实在极差,在这江心之中自保犹恐不及,又怎能携人上岸?只听背后水声轰响,犹如万马奔腾,原来是倒灌入江的海水正在退潮。李珏身不由已,随着潮水急奔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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