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大年二十八这一天了。
傍晚的时候,天空开始扬雪花,飘飘洒洒地在半空中飞翔。宁雪不时地在室内转着圈子,不时地看看手机,察看有没有漏接了电话?电话上没有未接来电,她就憋不住地探头到外面看看雪停了没有?不知道这样的天气会不会影响路况?看这样子估计是要比预计的时间晚到了?否则,两个人从早上九点钟出的门,没理由这会儿还没到?
她有些着急地转快了圈子,搓起了手,再四处看看。房间从几天前就开始打扫了,新买了床单被褥,又在房间里添了些小摆设。在屋子的角落地方,她还特别摆放了一盆富贵竹,这使得房间比以前更加紧凑了。
早几天,她就将家里多余的东西清理了出去,好让家里看上去多些空间出来。但是,房间就是那么大,你怎么收拾,总不能改变原来的格局,扩大原来的面积,看看四壁,有些寒伧,用来接待许桡阳真的委屈了那孩子。
宁雪也奇怪,许桡阳不是第一次来家里,但是不知怎么,这次就这么紧张呢!她一边重复地整理沙发靠垫,挪挪茶几上的小东西,一边竖着耳朵倾听外面的声音。每每有汽车喇叭的声音响起来,她都会心慌慌地停下手,第一时间冲出去看看。如此几个回合,她这份紧张影响的可儿外婆也坐不住了,本来还淡定的一个人,也坐卧不安地一会儿跑到厨房看看还有什么是准备不充分的。
砂锅里的鸡汤已经煲了一个钟头了,吱吱地往外窜着白汽,汤的香味早就漫了一屋子。可儿外婆拧小了火,检查案板上的东西。虾已经剥了头,去了虾线,蟹已经杀好,装上盘。还有鸡鸭鱼肉,蔬菜水果,一盘盘洗好切好摆满了案板,连着角落里的塑料凳子上摞的都是。听可儿说,许桡阳喜欢吃糖醋排骨,喜欢拔丝里脊,喜欢吃海鲜,母女两个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
大年二十八,置办年货的人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把母女两个挤得腰酸背痛。宁家这么多年的春节都是一家四口过,一直冷冷清清,没什么人来。今年只是多了一个人,买的东西就多了不知道多少。
菜市场上一向嘴快话多的老张太太这会儿又绷不住那张嘴了。见母女两个大包小包的,就好奇地问:“什么人来啊!快把菜市场搬家去了?”宁雪含笑不语。可儿外婆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扬高了嗓门。“孙女男朋友从北京来。”“哟,”老张太太嗓门比她还高,“可儿有男朋友啦?还是北京人啊!小伙子是干什么的?家底好么?有房子么?”
那是什么人?宁雪从来都不否认,她对这个许桡阳就是充满了好感。两人分开那会儿,她心里有份解脱,更深的却是遗憾,失掉了这样一个男孩子,去哪找更好的?谢天谢地,时隔了这么久,可儿打过电话来了。“妈,不要问为什么?我和许桡阳又在一起了。和他分开,不是他不好,是我犯了错,他原谅了我,所以,我们又在一起了。我保证,我不会再和他分开,我保证,我这辈子带回去过年的只有他一个,我保证他爱我和我爱他一样。”
宁雪接电话那会儿,心脏没从口腔里跳出来。怎么着?不应该高兴么?这么好的男孩险些遗失掉了,这会儿打了个转又回来了。去年春节的时候,他没有来,一个电话就将祝福送到,今年,他不请自来了。那么是不是说明,他们的感情又进了一步,是不是他对可儿真正的认真了?她心里百感交集。尽管她潜意识里仍有份担忧,但是,天底下做父母的哪个不担忧?没嫁人,嫁了人,过的好不好?两个人是否恩爱?时时刻刻牵动着做父母的心。换言之,和许桡阳,她担心,和别人,她一样也担心
宁雪不太明确她现在的想法,只是模糊地感觉到,第一次见许桡阳,对方是可儿的男朋友,这一次,他来的意义似乎不同了,哪里不同,她说不上来,但是,她在内心深处已经完全是以丈母娘的喜悦心情来接待她这个准女婿了。
门外,响起一阵汽车喇叭声,将屋里的两个人惊动了。宁雪兴奋地先奔了出去,看见许桡阳那辆兰博基尼稳稳当当地停在了门口。她那个小女儿打开车门,小燕子般地下了车,巧笑嫣然地叫人:“妈。”有几分羞涩,有几分矫情。
宁雪心里一荡,稳住情绪地应了一声,随即,把目光热切地投给了那边开门下车的许桡阳。“阿姨,”许桡阳落落大方地叫人。她满心愉悦地应着。看见可儿外婆也出来了,许桡阳补充地又叫了一声。“外婆。”
可儿外婆应的好整以暇,心里的高兴没像宁雪一样在脸上流露出来。老一辈的人总有自己的算计,小心眼。很多事,你不能太上赶着,表现的太热切就薄了自家人,捧高了对方。她嘴上不说啥,眼睛却在一边偷偷地瞧着。
不管怎么说,这个叫许桡阳的小伙子还真是不难看呢!似乎比第一次还英俊呢,嘴巴也甜。人也不拘束,不做作,勤快的跑出跑进,从厨房里帮着端盘子,摆碗筷,好像经常下厨房的样子。餐桌上,也有眼色,那么一个小桌子,不隔山不隔水的,把可儿伺候的跟个小公主似的。
可儿外婆这边在端详着许桡阳,宁雪那边也在悄悄打量着两个人,那两人的分分合合,可儿外婆不知情,她虽不知道细枝末节。但是,大抵上,还知道个大概。有过这个波折,这会儿,人重新回到了视线范围,她再望过去的时候,免不了多了几份更深切的研究和揣摩。一餐饭,几个人吃的兴味盎然,天南海北地扯了一通。可儿也第一次惊异地发觉许桡阳真好像转了性了,脸不再沉了,眉头铺的平平的,人神采飞扬,说出的话幽默风趣,几次将那平时不苟言笑的外婆逗得差点喷出饭来。
可儿外婆开心,宁雪更高兴,她以过来人的那份警觉和敏锐捕捉着两人脸上的变化,进而验证了可儿在电话里传达过来的幸福所言非虚。这让她微微放宽了心。和许桡阳接触几次,使她对这个男孩子的好感一次更胜一次。出于母亲自私的心里,宁雪也知道,华泰的建立,许桡阳没有借助四海的助力,这样一来,许桡阳在经济上是独立的。那么许桡阳就有足够的底气决定他自己的问题。她对这两个人的未来一下子就充满了信心。
许桡阳来沈阳的第二天,宁家热闹了。不知从哪来的人,大包小包,吃的,喝的,用的,地上的,床上的,这个补品,那个草药,这边金银细软,那边羊绒衫,貂大衣,全是高档货,连着油米面,鸡鸭鱼肉,高档海鲜,烟花爆竹,拉了满满登登的一车过来。一帮人,声势浩大地往下搬东西,这番大张旗鼓把旁边的邻居都惊动了。
知道可儿的男朋友从北京过来了,不少人凑过来看热闹。大家叽叽喳喳,议论纷纷。看着那院子里,有个身材颀长,眉目俊朗的小伙子,一脸和气的笑。站在阳光下,雪地之中,俊逸潇洒的晃人,把个蓝卫晨的妈妈堵的心口都酸了。怪不得可儿不要他们家晨子了,人家原来是有更好的了。
早听蓝卫晨提过许桡阳,这会见着本人了,蓝卫晨妈妈心里头有点嫉妒,有点吃醋,回去和蓝卫晨嘀咕。蓝卫晨早他们两天回来的,给可儿家送过来点年货没多做停留匆匆走了。蓝卫晨妈妈回来本想把那场景描绘的生动一点,看看蓝卫晨阴着的半边脸,嘴巴一紧,就把嘴里的话压缩了一半,末了,还是咂咂嘴,“你说,这个许桡阳怎么就看上可儿了呢!人家可是要模要样,家世又好,找什么女孩找不到。”
蓝卫晨一听就恼了。“他怎么会看上可儿了?怎么可儿很差么?我还纳闷,可儿怎么就看上他了呢?”他生气,却无从发火。他给许桡阳那一刀,险些要了对方的命。事后,对方不仅没追究,反倒在许经天的人到处找他的时候,把他藏了起来。这使得他对许桡阳纵有一肚子的不满全部堵回了肚子里。许桡阳表现的大度,相形之下,似乎他蓝卫晨就有点小人了,腹黑了。这会儿,那孙子又大张旗鼓地过宁家来,弄的如此惊天动地,目的无非就是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可儿是他的了。他在堵可儿的后路。
蓝卫晨心里不是滋味。隔着几家的距离,那满院子的笑声时不时地传过来,烟花爆竹放的惊天动地,震得他家的房门轰轰作响。他听的刺耳,想躲都躲不过去,在屋子里坐卧不安了一会儿,有心想过去看看可儿,又舍不下这个面子。到底欠了许桡阳的,这会见其人,他想想就不自在,只得又懊又恼地在心里无从发泄地骂了一句,许桡阳是不是疯了?
真的,许桡阳一定疯了。拉来的东西屋里装不下,就往院子里装。院子的空间不够装,他干脆分配人把东西送给一旁看热闹的左右邻居了。于是大家都没白来,有拎着面走的,有拎着油走的,还有抱着箱啤酒走的。可儿外婆这会儿坐不住了。看着那满院子的人都没空手出去,有点舍不得那些东西。看看宁雪笑脸迎人地招呼那些送货的人,她偷着空过去小心眼地嘀咕。宁雪大大方方地回了她一句,还有什么比一个好女婿贵重的?
于是,所有的东西都成了身外之物。拿人家的东西手软,好话就一箩筐地递过来了。围着许桡阳,左右邻居左夸右夸,把许桡阳夸得眉飞色舞,一脸的骚包。可儿最后到底没忍住,附在他身边悄声问:“从哪来的这帮人?怎么没听你说过?你竟然还买了这么多烟花,你是不是疯了?你拿糖衣炮弹贿赂邻居,你这是什么路子?”
许桡阳笑的灿烂无比,“什么都告诉你就没意思了。我要让你们左右邻居都知道你男朋友来了,知道你有过一个天上没有,地上无双的好男人,看你以后还有什么歪念头?你这种人好脸面,我干脆把你后路堵死算了。”
敢情这是真目的。可儿表面装作生气,心里却暖融融的。这一年春节,宁家从来没有过的热闹。年三十,宁家放的烟花爆竹将这条街都熏亮了,大人小孩看见宁家二老也是从来没有过的客气。
一家人在客厅里煮饺子。依旧是东南西北的话题,绕来绕去,宁雪憋不住了,找到了要点,犹犹豫豫地看着许桡阳说:“你们在一起时间也不短了,不如结婚吧!这么拖着终究不是办法。”
“那最好。”许桡阳坦白地说:“你如果能说动可儿嫁给我,我们回北京就登记,我一天求她八百回,她都不通口。”宁雪大大意外了,绝对没有想到这会儿结婚的主动权跑到可儿这边了。
“我才不嫁呢!”可儿瞅着他,小脸一扬:“嫁了你,你就不会对我这么好了,你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我跑不掉了。”她薄薄地哼了一声,“不嫁,我还没选好呢!”
那张小脸在眼前晃,低眉低眼,睫毛下的清光悠悠转转,许桡阳看的心头痒痒。有两个晚上了,没有把小人搂在怀里好好蹂躏一番,这会从心里到肉体都躁动不耐,忍不住伸手就上去刮了一下。嘴里说:“你听见没,阿姨,现在,你看清楚我们两个谁高谁低了么?她现在就是慈禧,就是武则天,我得小心伺候着,说不准下一分钟就触犯龙颜,被她折腾一通,我的筋和骨都被她拆了。”
可儿扬起下巴,眉飞色舞地去看许桡阳,唇角的笑纹缓缓地漾开来,“我有那么霸道么?许桡阳,你竟然装可怜。”他们对视一眼。人世间就有这么一种女人,不用宽衣解带,不用袒胸露背,就那么浅浅的笑,淡淡的眉,灯光镀着的嘴角没有任何的唇彩,却有足够的红,足够的让人心头那只叫欲望的怪兽窜起。
有两个晚上了,就是咫尺的距离,呼吸都在脸边,却不能摸,不能抱,连对视一眼都蜻蜓点水的,装模作样的深沉,许桡阳真快收不住了。那个小女人却一点没有难耐的表情。她的笑容从容的像训练过的,看他那一眼优雅大方的像个淑女,客气的让他暴起。许桡阳有点酸溜溜的失落了。他早就说过,她爱他不及他爱她深,他这般坐卧不安,心头痒痒,她那边怎可平静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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