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永安想起自己几日前做的一个梦,梦里的他,没有瑾儿,所有的责任都压在了妍儿身上,三房一脉饱受欺辱,半生落魄。梦里的他,对待妍儿的态度远没有现在轻松,也从未开过这类亲昵的玩笑。
“妍儿乖,爹爹是想逗你玩,不是故意骗你的!”叹息一声,徐永安疼惜地轻拍着怀里的小人儿。
“呜……爹爹!”妙妍突然一把搂住了徐永安的脖子,轻啜几声止住了哭泣“你一定,一定要考中进士,一定要……妍儿好怕……”
好怕什么?其实妙妍也很茫然。而徐永安,却为女儿的“好怕……”设想了千万种可能,每一种可能,都令他百感交集。
女儿自小没有安全感,这样突如其来、莫名奇妙的哭泣,绝对是众多情绪压抑在一起后的猛然爆发!毕竟,她还是个小孩子啊,幼小的身体如何承受得住那么多的情绪!
就这样,抱着父亲的脖子,一直哭泣直到入睡……再次醒来,面对床前父亲慈爱的目光,妙妍颇有些不好意思,那一场哭泣,委实太过矫情。
“怎么了?妍儿害羞了?”徐永安好笑地将躲进被子里的女儿一把捞了出来“太阳要下山了,妍儿赶快吃些东西回去吧,你娘要担心了!”
果然,回到府上时,徐杨氏已经坐立不安了好久,引得妙妍心里一阵愧疚,今儿一天她只图着自己任性快活,倒把父母招惹了个遍。
许是一路奔波太过劳累,又或是将压抑许久的负面情绪哭了出来,这一夜,妙妍睡得格外香甜沉稳,清晨醒来时,正逢盈盈打开窗子,远远瞧见天空碧蓝如洗,整个心情,似乎一下子亮堂起来。
“水来了,小姐醒来就洗漱吧”雀儿端了铜盆进来,见妙妍下了床来到自己跟前,恍惚觉得小姐似乎变了,具体说不上哪里变了,就是觉得,好像小姐整个人儿莫名轻快了许多“小姐看起来精神不错!”
“可不是,奴婢也这么觉得呢!”崔盈盈莞尔一笑,原本清秀的面容因为那一个笑容带了点儿惊心动魄的意味儿,明艳姣美,光彩照人,看得妙妍一怔。半晌才笑道“是么?”
浔阳每五年一度的榴花会,众星云集,群英璀璨。
五月初,天下文人骚客尽聚于此。
马车里,妙妍颇有些兴奋地撩开帘子,一旁王家府上派来的曹嬷嬷则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妙妍,小女孩梳着双丫髻,发髻上插了几朵鹅黄绢花,绢料细腻,做工精致,花心处别出心裁地用极为精巧的手法绣出了花蕊的痕迹;身上穿了同色的鹅黄长裙,腰间不同于寻常衣物扣着腰带,而是用一根略细的丝带打成了蝴蝶结的形状,衣袖自臂弯处层层叠叠地垂下来,极富层次感,就连裙摆,也采用了从未见过的波浪摆,乍一看不显张扬,仔细一看却极为惹眼。
“四小姐这绢花和衣裳倒是别致,不知……”周嬷嬷轻声询问。
“嬷嬷见笑了!”妙妍羞赧一笑“绢花是我自己做的,衣裳也是画了样子送到云霓坊订做的!”这可是十年后京城最流行的童衣款式。
“哎呦!”曹嬷嬷惊叹一声“看不出四小姐还有这一手呢!瞧瞧这绢花,跟真的一样呢!”
“哪有啊,嬷嬷谬赞了!”妙妍又是赧然一笑,看得曹嬷嬷一阵欢喜,想起自家老夫人的交代,又细细打量了妙妍一眼,耳垂圆润,鼻梁高挺,额头饱满,五官端正,是个面相极好的人儿,容貌未曾长开,想来也不会差,再看那绢花的手艺,女红应该也是极好。
曹嬷嬷是越看越满意,妙妍却被那火热的目光看得如坐针毡“嬷嬷,可是我脸上有东西?”
“呵呵,是四小姐像朵花呢!老奴越看越喜欢,冒犯了四小姐还请见谅呐!”
像朵花?没花也被你看出花来了?!
极力压抑着心中不满,妙妍挤出一个微笑“嬷嬷哪里话?有什么冒犯不冒犯的,嬷嬷喜欢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她的哥哥徐怀瑾前几天可是派人来过信,着重介绍了王家的情况,这曹嬷嬷可是王家大爷王记和二爷王实录的奶娘,在王家地位非凡,就是王润之王大人也对她多加敬重,她一个黄毛丫头哪里能得罪眼前这人!
“夫人,徐家四小姐来了!”一个青衣丫鬟挑开了帘子,曹嬷嬷领着妙妍进了内室。一进里屋,正中坐着的就是王家的当家夫人王李氏,一个年近古稀的老太太,略有些干枯,但精神依旧矍铄,看得出来身体十分硬朗。
“给老太君请安,老太君吉祥!”妙妍快步向前,十指交握附在身前,屈膝行了一礼,王李氏出身京城,对礼节的要求也偏京城化,妙妍这十指交握式的洛城礼节远远不同于双拳并立的浔阳地方礼节,一下子就投了王李氏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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