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始轻轻走到书桌前,看到两个女孩之间有一幅画,应该是小荷画的。小竹的字写得很好,小荷的画更加出色。
画上一个白衣公子,面向微微荡漾的湖面,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头上的杏花开的很盛,被风吹过,早开的花朵有花瓣离开枝头,慢悠悠的飘落。空中有微不可查的细雨,一对燕子飞的很快,是要归巢,还是飞往外边更广阔的天地?
过往的一切,终是回不去了。许始心里暗叹,也没打算现身。他拿起在砚台上靠着的毛笔,沾了沾墨水,挥手在画的空白处留下一句诗。
如果小竹小荷此时醒着,会看到神奇的一幕。书桌上的毛笔,自己升空,自己沾足墨水,自己还会写诗。这是一杆神笔!
许始又看了看熟睡的二人,小竹还娇憨的嘟哝了一句什么。悄悄的走出房间,无声的带上房门,下了很大决心,没有再回头,走出了西跨院。
第四进院落,其实是三个独立的二进院子,每个院子都有自己独立的小花园。院子之间,两个很大的公共花园,把三个院子自然分开。许始的父亲是许家老大,住的就是离许始小院最近的,最左侧的大院子。中间院子住的是当了族长的三叔一家,右边是二叔一家在住。最后一进院落,是许家的祠堂。
自己家的院子当然很熟悉,这个时间院门已经落锁,但难不倒许始。贴着隐身符的他,用力一踩地面,人已经跳过墙头,除了带起一股劲风,看上去什么都没有。
前院中间是书房,左侧厢房还住着母亲嫁过来时带来的一位贴身侍女。现在算是许始的姨娘,给许始生了一个妹妹,今年还不到十岁。这时前院没有灯光,应该都已经睡了。许始虽然非常想看看可爱的妹妹,此时也只能作罢。
中间的小花园没什么变化,年幼时觉得高大的树木,现在觉得很是低矮。踮起脚刻在桃树上的字,早已经模糊不清,抚摸着就像一块粗粝的伤疤。看了看远处父母的房间仍然亮着灯,许始没在花园继续怀旧,穿过低矮的假山,走到漆黑的木门之前。
取下隐身符,许始正要拍打房门,忽然从屋子里传来清脆的啼哭声,婴儿的啼哭声。许始一怔,抬起来的手,又默默的收了回来。
“让你把阿阳给雪雁带,你不肯,今夜如何休息?”是父亲熟悉的声音,雪雁是二娘的名字。
“雪雁今天挺累的,我哪儿知道阳儿到了晚上这么闹腾!”是母亲的回答。
“哇哇!哇哇!”父母的对答,在婴儿的啼哭声中隐隐传来。许始一时不知道什么心情。
许始的乳名是阿星,如今有了太阳,不怎么想念星星了吧!许始明白,自己的飞醋吃的毫无道理。他知道父母一直想要更多的孩子,母亲多年都没有怀上。只是在母亲的反复劝说下,纳了母亲的贴身丫鬟雪雁。给他们这一房添了一个妹妹。
默默的贴上隐身符,许始并没有马上转身离去。站在门口听着阿阳弟弟的嚎哭,听着母亲的唠叨,听着父亲的抱怨,许始渐渐想通了。
既然已经踏入仙门,膝下承欢已成泡影。这次四年返家,下一次是四十年?或者永远不能回来?或许父母用了四年时间,才把许始埋在心底。如果他出现,父母自是极为欣喜,但他走后,父母又要挂念他多少年?以前有个妹妹,现在又有了阿阳弟弟,至少父母不会太过孤单。
不知道站了多久。等到婴儿的哭声消失,灯光熄灭,父亲的鼾声清晰的传出门外,许始慢慢的走进小花园。儿时经常玩的秋千,绳子仍然绑在两棵枣树之上。自己爬过的梧桐树上,依然有斑鸠筑巢。自己留下的痕迹依然明显,只是逐渐模糊。总有一天,再也找不到,在这里生活过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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