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熙往砚中加了些水:&ldo;娘子信佛?&rdo;
妇人摇头:&ldo;一个人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rdo;
魏熙挽袖磨墨:&ldo;娘子的夫君子嗣呢,怎么不陪着娘子?&rdo;
妇人拿了干净的纸压在镇纸下:&ldo;我是个没有亲人福分的。&rdo;
魏熙神色愧怍:&ldo;是我多嘴,惹娘子伤怀了。&rdo;
妇人摇头:&ldo;左右都是我自己选的,有什么好伤怀的。&rdo;
魏熙抬眼往窗外看了一眼,窗外密雨如瀑,朦胧了院中秀雅景致,她笑道:&ldo;其实娘子这样倒也自在,无牵无挂,衣食无忧,怎么高兴怎么来,有了夫君子嗣也不见的好,事事操心,还得防着夫君偷腥,儿女不孝。&rdo;
魏熙说着,垂眸看着自己磨墨的手:&ldo;就拿我来说,我长大后竟从未给我阿娘磨过墨。&rdo;
妇人提笔书写:&ldo;母女之间怎么都好,有你这般讨喜的女儿陪在膝下就是福分了。&rdo;
魏熙见墨汁够用了,收了手,拿帕子擦着指尖:&ldo;我可不讨喜,不高兴了就从长安跑出来了。&rdo;
魏熙的帕子用料极佳,细密柔软,泛着柔光,就算如此,也依旧比不了包裹在帕子中的手细腻,妇人的视线放在魏熙的手上,道:&ldo;那就早些回去吧,外面比不得家里安稳,待久了你家大人担心。&rdo;
魏熙点头,妇人见状,继续提笔书写,写好后,她将纸递给魏熙:&ldo;派人送回去吧,免得你外家担心。&rdo;
魏熙点头,接过信:&ldo;多谢娘子,我这就让人送回去。&rdo;
魏熙说着,走到了屋外,将信纸递给了坐在门外的郑修明。
郑修明见状起身:&ldo;怎么了?&rdo;
魏熙低声道:&ldo;这庄子可有什么异常之处?&rdo;
郑修明摇头:&ldo;这处田庄有二十来户佃农,都在前边村子里,庄中只有那个妇人是主,另有家奴二十三人,除了两个小婢和四个护院,其余年纪都不小了,都没什么问题。&rdo;
&ldo;你差两个人去和阿翁说一声,这是这家主人的信,告诉他,风雨无情,他若是想骂我,便不必派人带我回去了。&rdo;魏熙说着将信递给了郑修明,又低声道:&ldo;这家主人的身份或许不寻常,你让他们看看能不能打听出什么来。&rdo;
郑修明眸色一沉,一手按住腰间佩剑:&ldo;可是有什么不妥,不如先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rdo;
&ldo;行了,那人是好是坏我能看出来,就是好奇而已。&rdo;魏熙说着,推了郑修明一把:&ldo;让他们去向主人家借件雨披,别淋病了。&rdo;
魏熙回了屋中,和妇人说了一会话,便见家仆端着饭菜上来了,虽没有什么及其珍贵的食材,但也皆是细致讲究的,魏熙和妇人闲谈了几句,便听妇人笑道:&ldo;我少时也在长安待过,眼下老了,也时常念着,你既从长安来,便和我讲讲长安如今的风貌人情吧。&rdo;
魏熙放下筷子:&ldo;长安的风貌人情一直都是繁华富足的,娘子这样问,我竟一时想不起要说什么。&rdo;
妇人眼中满是回忆之色:&ldo;我离开长安三十年了,那时先帝夫妇建在,雍王和当今陛下都是顶顶风流的少年郎君,不知长安有多少少女心心念念,如今他们都如何了?&rdo;
魏熙看着妇人的面色,问道:&ldo;娘子见过他们?&rdo;
妇人点头:&ldo;在朱雀大街上远远见过,丰神俊朗,我那时年少慕艾,记了好久呢。&rdo;
魏熙唇角一勾:&ldo;他们如今都老了,威严的很,可看不见什么丰神俊朗的样子,陛下为国操劳,我等不敢诽议,雍王倒是自在,不过我听说他前些年总是出长安四处游玩,这些年也走不动了。&rdo;
妇人的手抚着腕上的镯子,轻声道:&ldo;终归是变了,以往雍王是太子,为国操劳的是他,陛下却是自在的。&rdo;
魏熙想起这些年整日待在三清殿的皇帝,和总免不了替皇帝与大夏操心的雍王,不由心中一叹,还是没变,若说变,变得也只有身份罢了。
魏熙想着,又听妇人问道:&ldo;他们的身子都还好吗?&rdo;
魏熙眸色微动:&ldo;听说都好。&rdo;
妇人看出魏熙不想多说,启唇预言,却终究只点了点头:&ldo;这就好。&rdo;
说罢,她对魏熙温声道:&ldo;再吃些吧。&rdo;
‐‐‐‐
到了夜间,雨依旧不见小,魏熙无奈,只得安置好众人,在妇人家借住一晚,郑修明丝毫不敢放松,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后,又让人轮班守着,魏熙在一旁看着直发笑。
直看的郑修明浑身不自在,他确认无误后,对魏熙道:&ldo;您第一次在别人家借住,不小心些怎么行。&rdo;
&ldo;是是是,小心,但咱们的人可比他们多,人家说不定也怵咱们呢。&rdo;魏熙随口说了一句,便听门外先前派出去的侍卫来回话,魏熙让人进来,命婢女给二人倒了热茶。
侍卫谢过,将茶捧住手中,向魏熙禀报:&ldo;没查出什么特别的,只有那妇人一人当家做主,这户人家在这里落户九年,很是本分。&rdo;
魏熙点头:&ldo;淋了一路,快回去歇着吧。&rdo;
等侍卫退下后,魏熙执笔在纸上仿着先前在妇人镯子上看见的字体,写出&lso;菩提&rso;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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