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短的四个字分明是一个年迈的老人近乎乞降的哀求。晴儿听到那空空的,竟是没什么力量的声音,很难相信那是平常运筹帷幄,令人敬仰的老佛爷。在人们的心里,她就是一尊佛,一棵树,令人敬畏,令人依靠,安全又温暖。可是她竟然变成了这样。没想到,小燕子短短的几句话,竟像是将她最核心的骨干都打折了似的。
晴儿当然不能逃避说那不是因为自己。她太清楚了,真正伤害太后的人,并不是小燕子。倘若她没有教给小燕子,小燕子可能永远都不会懂得使用这个方法。
这个法子太阴险了,甚至称得上是狠毒。哪怕它是“被迫无奈,应运而生”的,都不可能逃脱被指责的命运。让这本是令人痛心的事,变得悲哀和可耻。
晴儿很清楚也很明白,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从小燕子说完这些话开始,她就和太后变成了敌人。她终究是为了爱情背弃了老佛爷,小燕子可以不用死,她的孩子也可以好好活下去。而箫剑她自会用生命去守护。
若是太后真的在乎她,一定会容许他活着。倘若事情真的到了不可收拾,那就陪他一起死吧!这,也许恰恰是上天安排她,以此来偿还对老佛爷欠下的良心债。若是还不清,也只有来生再报。
抛开是非,对错,就效果而言,爱,真的是一件很好用的武器,不管使用它的,是亲自奋不顾身,还是借刀杀人。
这件重大的消息,自然在第二天就被传遍了。当知画听见它的时候,并没有很惊讶,就连娟儿也没有。她一边给知画揉搓着毛巾,一边嗔怪道:“小姐,你又要留下他们活受罪了。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知画笑着接过来,奇怪道:“你知道晴儿会这么做?你知道她会指使小燕子大声嚷嚷?”
她这样慢慢地由表及里,娟儿可等不得了,带着少许醋意地揭穿道:“当然,我当然知道,因为你想打消晴儿在太后心中的地位,你当然会想法子让他们彼此成为仇敌,而现在就是第一步。”
杀鸡儆猴
虽然这些都是实话,但知画却不肯承认,她笑了,带着一点狡黠的意味:“我为什么要打消晴儿在老佛爷心中的地位?难道,我想取而代之?”
“你当然想取而代之。就连傻子都知道。要想在后宫里过得舒服,最好要取得谁的欢心。晴儿狠狠地伤害了她,你才有机会趁虚而入。并且,经过比较,太后越发觉得你好。小姐,你的手上又是干净的,坏事,却总是别人来做。”
这件事看起来复杂,说穿了也很简单。晴儿知道桂嬷嬷要对付小燕子,却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行动,有一个传递消息的人,让她可以在三更的时候等在她们汇集的地方,这个人,居然是……
“当然是太后派出去的。太后也很想看一看,晴儿到底会不会再为了箫剑犯糊涂。”知画刚洗过脸,娟儿拿着香粉慢慢地拍,动作很轻柔:“我想,晴格格很快也会想明白。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这么巧的人。一切,当然是有人安排。就算之前她不懂,看到那些东西通通被换了之后,她也会懂的。”
当你发现最相信最亲密无间的人也会算计你的时候,就算是被毒蛇猛兽咬上一口,只怕也没有这个痛苦。世上最可耻的行为就是背叛。然而被伤害了,背叛也就有了一个“良好”的借口。哪怕明明是后悔的,却因为被痛苦驱使着而不能不做。
其实,伤痛并不能因此而被抚平,它只会将伤口越挖越大而已。痛苦是那么深刻,它们杂乱无章地密集在心灵的最深处开凿了一个巨大的深渊,思及生畏,念之则痛。
也许,这世上有很多时候,某些人的成功必须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上。不管是从道义还是品德上来说,都是可耻的。然而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最终的胜利,受些谴责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知画并没有糊涂到留下把柄的地步。她从不亲身参与,至少她不会像晴儿那样意气用事。
晴儿在自毁。也许比自毁还要可悲,试图牺牲自己去挽回别人是很危险的,弄不好会玉石俱焚。当然,太后不可能一下子就放得开晴儿,也不可能全然不在乎让她去拼命,但是,这种伤害,是在对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奶奶进行威胁,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受到爱护的晚辈应该有的作为。
也许,晴儿为了箫剑,已经不在乎在谁人的心目中,是个什么样子。她也许在想着,如果太后真的疼爱她,就不会舍得这样对他。而太后一旦这样做了,首先是一种恩情告别。所谓“你不仁我不义”罢,所以她也就出了手。
说到底还是太年轻,不懂得拿捏分寸。其实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却因为头脑发热,而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这样就给别人有了可乘之机。至少知画是潜进来了。她会如同娟儿所讲的那样,慢慢地拿走晴儿的位置。
作为箫剑的情人,小燕子有力的帮手,晴儿一旦被扳倒,等于打去他们一大半的势力。旁人就不必费心了,他们要么没有能力,要么是很投机的,只肯在自己身上花费心血。
还不能掉以轻心,这只是第一步。而且局面看起来对知画很不利。知画晓得晴儿一定想法子保住小燕子的孩子,这也正是制造她和太后矛盾的契机。现下契机被如愿地搭建起来了,那么小燕子又该如何对付?难道,竟真的让她如愿,把孩子生下来不成?
知画显出忧愁的神色,半天没有说话,深深地皱眉头。她唉声叹气地,仿佛是直到现在才醒觉和后悔。娟儿才不理她,拍粉的动作也变得粗鲁起来,好似有意欺负她似的。
忍了一会儿,还是如此,知画禁不住“哀求”道:“不要生我的气嘛,我就是再坏,你也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娟儿还是没有说话,气鼓鼓地从盒子里捞出眉笔,给她描眉。
“好啦好啦。快帮我出出主意。我竟然没有想到,这样是成全了小燕子。现在我要怎么办呢?我可不能看着她和永琪成双成对。她要是生了孩子,我怎么办呢?”知画还在讨好着说着,似乎想从娟儿的脸上看到她想要的。
“为什么要问我?难道你每次胜利,都一定要有人来夸一夸?”娟儿终于受不了停下来道:“你这个讨厌鬼,明明做得都是坏事,还非要别人夸一夸,难道没有鼓励,你就做不下去?”
“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啊。”知画露出可怜的样子,眨眨眼睛:“我现在要怎么办呢?小燕子她……”
“小燕子她当然会完蛋的,因为太后自然会让五阿哥赶快娶你。你推波助澜最大的目的,其实并不是为了要打击晴儿。而是因为你不愿意事情再拖下去,你从海宁来到这儿并不是为了做一个看客,而这个办法,一箭双雕,是最好的。太后要打击小燕子,但是不方便,当然要借力,所以你一定会尽快被安排婚礼,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你很得意,但你难道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以为只有你聪明?是不是我每次都要慢你一步,你才觉得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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