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卫夜的那一瞬,昌王在乱糟糟的被褥中挣扎着,脸上露出了一抹激动的神情,浑浊深陷的眼睛里也冒出了几点泪花,张口“啊啊”了几声,却没能说出一个清晰的字。
从卫夜的角度,清楚地看到,昌王那黑洞洞的嘴里,少了半截舌头和半口牙齿。
卫夜深吸了一口气,说不清此刻心底蔓延的到底是什么滋味。
终于,昌王抬起了鬼爪般的手,颤颤巍巍地指了指屏风,便无力地垂了下来。
屏风旁边的阴影里跪着一道形容不比昌王好多少的驼背身影,正是曾经贴身服侍昌王的太监,他此时慢吞吞地膝行到卫夜身边,将手中一个巴掌大的匣子递给了卫夜,然后自个伏在床榻上不动了。
昌王嘴唇嚅动了一番,冲卫夜露出了一个无声的“离开”口型,然后整个人仿佛都释然了,他艰难地翻了个身,面朝里再不看卫夜了。
卫夜将匣子揣进怀里,也没去“拜访”梅妃,直接回了逍遥园。
打开匣子,匣子里装着一把钥匙,一封信,一枚昌王私印。
还没等卫夜打开信封,逍遥园外便传来了一阵喧哗声,刀剑相击声,侍者匆匆进来禀报——
李元昊和李秋水来了。
天龙游凤第九话
逍遥园外,两帮人对峙,李元昊生得高大健硕,眉目冷厉,李秋水面上蒙着一层薄纱,影影绰绰,袅袅娜娜,反倒更添了三分韵味,乍一看,两人倒真像是一对璧人。
卫夜不是第一次见到李元昊,她很记得当初的太子妃是个温柔沉稳的大家闺秀,而与之相对的,李元昊却是生冷不忌,小小年纪就女人无数,后院的女人比先帝还多,且喜新厌旧,除了几个位份高的,平均几个月就得换一批!
想到这些,卫夜摇了摇头,李元昊登基后,除中宫皇后外,还有四五位高位妃子,而李秋水,却是同宗堂妹,甚至连个名分都没混上,一直是西夏权贵高层心知肚明却从未点破的皇上“外室”,真不知道李秋水到底在想什么,满天下的男人多得是,偏要吊在这棵歪脖子树上!
卫夜在腹诽两人,殊不知自己也在被对方不怀好意地惦记着,如今的她,却是增之一分过艳,减之一分嫌清,又修习了逍遥派飘逸脱俗的功法,自带谪仙气度。
李元昊对李秋水嫡妹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几年前的三头身娃娃身上,娃娃再精致可爱,他又没有恋童嗜好,不可能对她产生什么想法。
结果这么一位登峰造极的绝色美女,蓦然出现在李元昊面前,带来的惊艳之感,让李元昊顷刻间就改了杀掉对方的主意,这般稀世无双的美人,若不能收入他的后宫,该是何等遗憾?
卫夜对李元昊的龌龊心思一无所知,但李秋水对李元昊了解甚深,一看到李元昊注视卫夜时贪婪迷恋的目光,心中就道一声不好,本就要除去卫夜的心思,更是坚定不可动摇。
毁了容的她,纵然百般救治,最终脸上还是落了浅浅的疤痕,凭着高妙的妆容手段虽能遮掩住,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自己顶着瑕疵出现在师兄面前。
除了师兄以外,她不是没有倾慕者,同时来往的情人少说也有三四人,眼前的李元昊既不是最英俊的也不是最深爱她的那个,但却是她能勾上的权柄最重的,既然得不到心爱的师兄,那她就要做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父亲身上的伤,是你做的?”卫夜并不理会目光灼灼的李元昊,径直问李秋水,她虽然对昌王没有父女之情,但昌王却是祖母唯一的儿子,便是为了祖母,她也不能放过害他至此的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李秋水冷冷一笑,“他心中从来没有你这个女儿,你为他出头?不觉得可笑么?”
“那你呢?他对你难道不够好?”卫夜默然半晌后开口,“当年爷爷曾问我为什么不战而退,我说是因为血缘和师门两层缘故,我不欲做那种心中没有底线的悖逆之辈,但如今却是你先打破了这层禁忌,你既然不愿意做人,我对畜牲又讲究什么伦理纲常呢?”
话音落,卫夜已提气跃至半空,挥手朝李秋水狠狠一劈!
逍遥派功夫不以兵器见长,掌、拳、腿的功夫才是门派的底蕴,这空手一劈,疾风呼啸,李秋水被激荡的气流影响,竟稳不住身体去接!
所谓患难见真情,在卫夜对李秋水动手的刹那,李元昊不假思索向后窜去,连退了数丈,直到脱离了卫夜的掌风范围,才停下了身影,居然还饶有兴趣地当起了旁观者,盯着场中身法腾挪飘逸但顷刻间便连过十数招的姐妹俩,全然没有为李秋水助阵的意思。
十余招一过,卫夜便抓住了李秋水的弱点,狠狠一击,直接击破了李秋水的防身罩门,李秋水“哇”地喷出了一口鲜血,从半空中摔了下来,眨眼间委顿在地。
卫夜没有停顿,从半空中一跃而下,扑到李秋水面前,“啪啪啪”连拍三掌,废掉了李秋水的武功,随后拎起她的腰带将人轻飘飘地往后一扔,自有得力的下属准确地接住了人,毫不迟疑地抬了下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看似凶险冗长,实际快若闪电,不过是眨眼的功夫,美人争斗结束了,其中一个美人生死不知就被人截了胡,乱糟糟的园子里站着一群乱糟糟的人,却鸦雀无声,气氛紧绷到极点。
卫夜斜睨向眼中闪过意外之色并且浑身立刻紧绷起来的李元昊,她在想,要不要趁机做点手脚,给西夏换个皇帝?
最后想到了对她很不错的先帝和先太后,毕竟李元昊是先帝的独苗,卫夜只能遗憾地放弃了这个颇具诱惑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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