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仇问他怎么不打了?
&ldo;这最后一颗,不留给自己吗?&rdo;石超说。
陈天仇说他比自己聪明,她早都打光了。她问两个人能不能共用这一颗呢?
石超说:&ldo;那要抱得紧紧的才行吧?&rdo;
陈天仇说:&ldo;那就这样吧。&rdo;
城门口喊声大作,日军已突破城门涌进来,城上的士兵大多战死,活着的拿起大刀与敌人搏斗。
石超紧紧地抱住陈天仇,手枪抵住了她的后背,说:&ldo;你后悔吗?&rdo;陈天仇轻轻摇了摇头,石超说:&ldo;你再笑一次吧,今生最后一次了。&rdo;
陈天仇的泪水挂在睫毛上,她真的露出了平生第一次灿烂的笑容,凄绝的灿烂。
枪声沉闷,两个人相拥着倒在女墙旁。这时马来诗媛正策马而来,高叫着:&ldo;别怕,我来救你们来了……&rdo;然而她看到的是令她泪出痛肠的惨烈一幕。
一直盼着台湾消息的刘铭传这几天寝食难安。
虢季子白盘放在新建的盘亭里,熠熠生辉。刘铭传坐在盘亭里,享受着太阳温暖的光束。他的眼睛几近失明了,蜀花在给他念一封信,是李鸿章写来的:&ldo;我签马关签约,割让台湾,实有不得已之苦衷,但足下锐意经营台湾多年,也并不白干,日本人占了后会继承你的功业不废,这多少是个安慰,使仁兄多年淬厉的政绩,也将永保不灭,请安心养病……&rdo;
刘铭传突然吼起来:&ldo;别念了!&rdo;
蜀花吓了一跳,刘铭传摸索着夺过信纸,扯得粉碎,一松手,让它飞散而去,他大声骂道:&ldo;无耻之尤!&rdo;
蜀花问:&ldo;这真不像是李鸿章李大人写的信,好像日本人占了台湾更有功了。&rdo;
刘铭传说:&ldo;我……从此跟他断交了,断交了……&rdo;
蜀花见他流出了痛苦的泪水。
一阵脚步声响近,刘铭传问:&ldo;是展如吗?&rdo;
陈展如说:&ldo;是我。&rdo;声音是哽咽的。
&ldo;你怎么了?&rdo;他问,陈展如不语。
&ldo;是不是盛蛟,朱丽娅他们……&rdo;刘铭传站了起来,摸索着要往前走,&rdo;你不能瞒我呀!&rdo;
&ldo;告诉你,你可要挺住啊。&rdo;陈展如说,盛蛟他们还没来得及渡海,台湾就全部陷落了,就在七天前,九月二号。
&ldo;人呢?人呢?&rdo;刘铭传颓然坐下,一阵阵气逆。
陈展如说,陈天仇、石超双双自杀了,马来诗媛不知所终,刘永福好歹登上德国船回到了厦门,台湾完了。
刘铭传抖抖地站起来,泪流满面,他叫人摆香案。
香案摆在了院中,供桌上香烟萦绕,正面供奉着石超、陈天仇、刘朝带的神主。
刘铭传被刘盛蛟扶着来到案前。他忽然甩开儿子,张着迷离的双眼,凄怆地问:&ldo;台湾在哪?哪是东面?哪边是大海?&rdo;
陈展如和刘盛蛟左右扶着他转了九十度,陈展如说:&ldo;你现在面向着台湾海峡了。&rdo;
刘铭传又一次从他们的扶掖下挣脱出来,他耳畔是巨大的海涛轰鸣声。还有海鸥嘹唳的叫声。他忽然举臂呼天,苍凉凄厉地大叫一声:&ldo;苍天啊,我的台湾啊!&rdo;话音刚落,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然后像一座巨塔一样轰然倒下。
遥远的,令人心灵震颤的乐声飘过天空,像是安魂曲,又像飓风、海啸般的背景音乐震撼人心地回荡着、震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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